第123章 见他……最后一面2
不用猜都知道，是青云社的人来接他了。呵，速度还真快！
汽笛一遍一遍响着，像一根针刺破夜色的宁静。尖锐、连绵不绝，像是在急急地催促，让人想象出楼下的人正在心慌火燎的等待……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声音明明不大，但在慕爵冰听来，却觉得耳膜被撞得嗡嗡地疼。
他没有动，目光痴痴地看着半空中在自己掌心不停响着的发声体，眼神近乎空洞。
铃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仿佛永远会停下。偶尔断了一秒钟，下一秒钟又会紧接着再响。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着用不完的耐心，永远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打……
终于，在慕爵冰失神的瞬间，掌心的重量忽然消失。
下一秒，他听见小芷平静地对着电话说：“你再等一会，他马上下来。”
“宝贝，你……”
慕爵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里面有震惊、有无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和害怕……
“冰，你去吧。”
“不……”慕爵冰还想说什么，却被小芷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你别骗自己了，你明明就很担心他。不然为什么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你却不关机，由着它响。冰，虽然你恨他，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身上流着他的血液，现在他马上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的恨也应该没了。去看他最后一眼，就当是完成你作为儿子最后一件使命！”
“不！”慕爵冰固执地摇头，他温柔地看向千偌芷，“我可以不去。我早已没有把她当作父亲！你不用勉强自己跟我说这些话。”
那神态，平静而认真，像是要说服小芷，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笨蛋，我没有勉强自己，勉强自己的人是你。”千偌芷又急又气地看他，“我是很恨你父亲没有错，但是今天，易地而处，如果快要死去的人是我爷爷，你会拦着我不让我去吗？”
慕爵冰微怔了几秒，却还是诚实地摇头。
他不会！
因为，他知道千振鹤在小芷心里的意义，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喽，纵然我不是个善良的人，”千偌芷恳切地看着他，“也决不会介意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慕爵冰盯着她的眼睛，是不一样的啊！
“没有可是了。冰，你再可是，他就真的死了。”千偌芷这句话说得很大声，像是从心里吼出来的一样。
某人的心弦震了一下。
这时，才安静一会儿的手机再次嗡嗡地叫起来。
千偌芷看着他微抿的嘴唇，近乎心痛：“冰，你去吧。他们在底下等你！”
她刚刚明明说了他会下去，可是他们却依旧催得那么急。由此可见……
慕青云……
应该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半晌，慕爵冰失焦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好，我去！”
夜色极沉。
从踏进慕家的第一步起，慕爵冰就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压抑迎面扑来。
所有的佣人都挤在了客厅里，惴惴不安地等候着楼上的命令。他们每个人神情都很凝重，眼眸中流露出深刻的不安和惶恐，生怕下一秒噩耗就会从楼上传来……
客厅里虽然拥挤，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这诡异的沉默让慕爵冰的心蓦地一紧，放慢了脚步。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快看！少爷回来了！”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原本安静的佣人们一下子都沸腾了，他们的眸中无一不闪现出一种莫大的欣喜，好像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一样……
“少爷回来了！”
“少爷真的回来了！”
“夫人、小姐，少爷回来了！”
慕爵冰看着这一幕，唇角忽然轻轻勾起，露出一丝极冷冽的笑。
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少爷”，几乎比他这十几年来听到的都要多。以前当他被遗忘在院子最偏的小房子里时，有谁理过他，喊过他一声“少爷”吗？今天，他不过是回来看慕青云最后一眼罢了，但这些人却把他当成救世主一样……
他们以为，“少爷”回来了，慕青云就不会死了吗？真是可笑！
踩着哪些佣人自觉分开的通道，他大步朝楼梯走去。
刚上楼，发现冷秋琴已经迎在了楼梯口。
“小冰。”她的脸色苍白，眸中带泪，看见他却依然显得惊喜，“你终于回来了？”
“我不过是回来，看看他死了没有？”
躲过她要扶上自己的手，慕爵冰冷冷地说道。
冷秋琴的手臂蓦地僵在了空中，眼神惊愕地看着他：“小冰……”
“不是说快不行了吗？”慕爵冰别过脸，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看她一眼，薄唇轻启，“我想，如果你一直这样挡着路的话，我连最后一眼也不用看了！”
“哦……你爸爸……在卧室……”
冷秋琴侧了侧身子，让开了路，她勉强冲他笑了笑，但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差了。
慕爵冰毫不犹豫地越过她，向卧室门口走去。
站在门边，他的脚步突然停下来，这是他住进慕家别墅以来，第一次进入这间卧室——他的父亲和另一个女人夜夜安寝的卧室。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嘤嘤的啜泣，冰冷的眸子微怔，慕爵冰抿了抿唇，推开了门。
只见慕青云正躺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脸上带着氧气罩，胸口裹满了纱布，但依旧能看见殷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渗。
慕冰橙、战天两个人正跪在他的身边，脸上充满了伤痛。
“哥——”
看见是他，哭成泪人的小橙回过头，叫了他一声。她的眼睛肿的像个桃一样，嗓子也哑了，音调破碎地几乎听不清……
慕爵冰有些心疼，却没有回应她，只是象征性地眨了一下眼睛。
“少爷，今晚青云社和天啸社最后一战，社长被偷袭，胸部中了枪，因为离心脏太近，所以……”
战天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号称“****战神”的他此刻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慕爵冰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时，虚弱地慕青云突然朝门口撇过脸，两个人的目光刚好交汇在一起。
四目相对，时间一下子恍如凝固。
戴着氧气罩的慕青云此刻虚弱地只剩下一口气，他原本空洞的眼睛在看见他的一刹那竟然放出了神采，他就这样看着他，一只手颤抖着，慢慢朝他的方向伸过来……
刹那间，慕爵冰的心被狠狠扯痛了一下。那个人、在召唤他……
那个他濒临死亡的父亲、那个幼时他最崇拜的父亲、那个遗弃他多年的父亲、那个背叛了妻儿另结新欢的父亲、那个害他失去妈妈和弟弟的父亲，此刻却在生命的尽头，召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