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五
吴良斐使劲咬了一下手指，痛得打了个哆嗦。
221见状，失之一笑，说：“进入高级阶段的虚拟人，看上去和普通人完全相同，他们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能够生儿育女，能够创造世界，自我感觉是真正的生命。但你们的的确确是有形无质的虚拟人，你们的一切感觉，只是一个计算机程序。你们自以为有灵魂，而你们的灵魂，也是计算机的一个程序。你们自以为创造了一切，而你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按照计算机程序，重复着我们曾经做过的一切……”
“我越听越糊涂了……”吴良斐蹲在地上，抓住乱发呻吟。“地球人类只有数百万年的的历史，有大量的证据说明，我们是由灵长类动物进化而来……”
221插言道：“所有的答案，都是我们给的，不然，你们会永远搞不清自己从何而来，我们给了你们一个完正的进化过程。”
吴良斐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如果221所言属实，整个地球文明，以及地球人类所做的一切，还有地球人类自己，只是一个计算机程序，一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只消“噗”地一声，一切便会消于无形。太可怕、太匪夷所思了。
“你们前来地球，是不是要关闭虚拟世界，由你们来主宰地球？”
“不，虚拟世界会继续存在下去，我们是要做地球的主人，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可以预见的将来，更不是以肉体形式直接成为地球的主人。”
吴良斐说：“我好像在听高僧谈禅，又像在听天书。邦德，你听懂了吗？”
邦德说：“你慢慢听，就懂了。”
221说：“我们也想直接迁居到地球来，可是不行。第一，我们没有交通工具；第二，即使有，康科人和克隆人也不会善罢干休，他们会尾随而来，把种族仇恨和战火带到地球上来。康科人早就知道我们有这样一个计划，他们抢先一步，在地球上繁殖人口，其目的，一方面是抢占地球，另一方面，是破坏我们的计划。”
“你们的天使计划是怎么一回事？”
221说：“你先给我倒一杯水来。”
吴良斐看看四周，说：“哪儿有水？”
邦德说：“大吴太小气了，一出舱门，就什么都不给了。组长，厨房在哪儿？我去给咱们准备午饭。”
221说：“不必了，我已经下达了指令，再过15分钟，机器人管家就会通知我们去餐厅进餐。”
吴良飞说：“你的天书还没有讲完，请继续。”
221正在为自己改一条裤子，裤腿太短，她将裤腿接长了几寸，伸腿一试，裤腰太小，怎么也提不上去。她气得将裤子摔在吴良斐怀里，嚷道：“你怎么不做几条大一点的呢？”
吴良斐说：“你早些给我打个电话，我一定给你定做几套……”
邦德“咯”地一声，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221亦为之莞尔，她接过裤子，一边拆，一边说：“科学家们经过反复的模拟实验和实地考察，发现地球在今后的若干万年内，还会发生多次的环境变化，每次变化，都会导致绝大多数物种的绝灭。人类抗拒这类变化的能力，一点也不比其他物种强，一次大灾变，就可能导致人类完全灭绝。整体迁徙，是拿人类的命运冒险。不包括康科人和克隆人的阻扰和破坏，成功的几率不超过5%，因此，决策者们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吴良飞问道。
“在地球上播种人类的种子，让人类重新进入一个新的进化过程……”
某处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打断了221的话。她说：“这是通知进餐的信号，走！去餐厅进餐！”
餐厅就在生活区内，几步路，布置得很优雅。午餐是四菜一汤，都是素菜。主食是刚出炉的面包，喷喷香。
菜看上去很不错，很诱人，吴良斐一见，馋涎大动，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坐在餐桌旁进餐，感慨万千。二位女士更是出娘胎以来的第一次，望着桌上的饭菜直掉眼泪。
邦德抹着眼泪说：“回想过去，真像一场噩梦。坐，坐下吃！”
食至半，吴良斐放下筷子，说：“221长官，这些菜好像是虚拟的。”
“你说什么？”221愕然抬首。
吴良斐说：“面包很香，有形有质，而这菜，我吃了半天，除了佐料味，我没吃出是什么菜，很像你所说的虚拟菜。”
邦德说：“二百二十一号长官，叫起来真别扭，组长，要不你也改个名字吧。”
221没有理她，说道：“这些菜，都是100年前存储的脱水蔬菜，它们的风味，都消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了，我们能吃到这么好的菜，该知足了。”
吴良斐说：“连续吃上十天半月，你就不说知足了。”
邦德说：“比比过去，真像从地狱来到天堂，再吃100年，我也不嫌弃。”
饭后，机器人送来了几杯似茶非茶的饮料，吴良斐尝了一口，便放下了。说道：“关于人类的种子，你好像还没说完。”
221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说：“科学家们在地球上选择了176种最可能幸存的物种，我们的任务是，把人类的基因，转移到这些物种的身上，让它们带着人类的遗传信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优胜劣汰，自然进化，能够到达彼岸的物种，就有机会进化为新的人类。”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在地球上选择了176种最有可能进化为哺乳动物的、而且与人类的基因相似的物种，把你们的基因转移到这些物种身上，让它们带着你们的基因，进化为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人类？”
221说：“前面的基本正确，后面的不对。人类的基因控制着它们，它们无论如何进化，都不能改变人类的形态。”
“你们的猴子……不不，你们的物种主宰了地球，我们怎么办？”
“什么猴子？”
“就是物种。请问，我们何去何存？”
“不会存在了。”221回答。“能够最终幸存下来的物种，不会很多。当它们进化到智人阶段以后，它们的身上，就会产生一种生物信号。当信号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在瞬间击穿虚拟世界的防护磁场，你们的虚拟世界，就会在一瞬间关闭、消失，让位于新的人类，这就是天使计划的主要内容。”
“这些物种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当年的科学家们，只完成了前期工作，以后的事，要由我们来做。这些物种，分布在天上地上，有些还在水里。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它们，把我们的基因信息，转移到它们身上去。”
吴良斐说：“听起来，很像是转基因人。你们把自己搞成了转基因人，还要在地球上继续搞下去吗？”
221说：“不是转基因人，而是转基因物种，否则，人类的种子就无法穿越时空，完成新的进化。”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这么大的工程，靠你们两个人，一百年也完不成。”
221微笑说：“我们完不成，还有下一代，我们会一代一代地继续下去。”
“下一代？在哪儿？”吴良斐惑然，大灾变迫在眉睫，亡民组织似乎不可能一批接一批地派人来。
221说：“等一切都纳入正规之后，我和邦德会为自己生几个孩子。他们长大之后，就会接替我们的工作。”
“这主意不错，不过……邦德，你和谁生？”
邦德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又扭头问221：“谁是你的亚当？”
“什么亚当？”221不解地问。
吴良斐说：“亚当和夏娃偷吃了上帝的苹果，造出了人类，你们所做的一切，也像在创造人类。不过，鄙人一点也不相信你所说的一切，简直是鬼话连篇！”
221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忽听邦德大声说：“这名字不错！”
“你说什么？”221愕然问道。
邦德曾听吴良斐讲过亚当和夏娃的故事，便讲给221听，并建议她改名叫夏娃。
221听罷，说：“你说对了，天使计划的目的，就是要重新创造人类，我们的确在扮演亚当和夏娃的角色。这名字不错，叫起来朗朗上口，又恰如其分，我喜欢。邦德，我接受你的建议，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叫夏娃。”
“祝贺你有了名字，夏娃组长！”邦德鼓掌以示祝贺。
吴良斐说：“没有亚当，夏娃名不符实。”
夏娃说：“这你就不必费心，我们的亚当在钢瓶里。”
吴良斐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觉脸上一热。他后来才知道，夏娃从天堂星带来的那个钢瓶里，不仅有实施“天使计划”的人类的基因和细胞，还有人类的精子和受精胚胎。
邦德看到气氛有些僵，便接言道：“大吴，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地球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就应该和舟共济，成天吵吵嚷嚷的，这日子怎么过呀？”
夏娃说：“地球上不止我们，还有另外一群人。”
“你是说康科人？”
“对！在天使计划实施之前，首先要消灭他们，不然，一切都无从谈起。”
“什么时候行动？”邦德摩拳擦掌。
夏娃说：“不急，先休整几天，等我们恢复了体力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