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蓝天捕手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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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1.

最后一场雪降临的夜晚,是我念高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我快十九岁了,个子有些长高,也留起了长发,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在老蓝和田慧珍的保护里。如果现在非要说一点自己让人听起来瞠目咋舌的不同之处,那就是我性子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变得慢慢吞吞,不紧不慢。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也足以改变我一些习惯。我可以为了一颗外衣掉下的纽扣,安安静静地缝上一整个下午。耳机里一首老掉牙的情歌可以单曲循环两个月,直到耳朵麻木。一本张悦然小说的结尾,我看了十几遍才发现故事剧终。

而我渐渐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身体里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长存而几分坚韧的温情,它们折不断,冻不裂,浇不灭、烧不退。

你瞧,我再不是从前那个爱虚荣、爱撒谎的小孩了。再也不是了。

高三每一天的课程都排得满满当当,早晚自习各自延长半个小时,周末只有一天假期。听说大部分备战高考的孩子都会得一种病,叫做高三综合症,很不幸的是,我也染上了那些躁怒、不安、焦虑的症状,白天在学校一本接着一本做练习题背笔记,晚上回到家看到电脑桌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试卷,常常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一了百了!

在这些紧张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时间里,唯一让我得到一丝安慰的是,我的力气几乎用光了,只希望拖着疲惫的身体入睡,不想其他。

开学后的第一个月考,我犯下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那就是文综的第二张考试卷我一个字也没有写,连名字也忘了签,因为我睡着了,一觉睡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我还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小平房,推开门屋子里堆满了地瓜紫薯,无处下脚,而老蓝和田慧珍瘫坐在地瓜摊上,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生地瓜和紫薯,他们就像饥饿的动物一样,紫薯浆弄的他们满脸都是,然后纷纷跌落在我脚下。

当晚吃晚饭时,老蓝得知不但没生气反而安慰我说:“我的傻闺女,别这么大压力啊,我们再也不会回去卖地瓜了,我也不会再让你过从前的苦日子。”

“从前是苦日子吗?”我琢磨一番。

田慧珍闻声立刻回忆起她和老蓝的一路心酸历程。

老蓝说一句非常有道理的话:“小蓝,高考是所有人最公平的起点,它会改变你的未来。”

田慧珍搭腔说:“高考答卷的时候千万记得第一件事就是写名字啊!”

我呲牙嘿嘿笑,越发觉得自己好蠢。

吃完晚饭我主动刷碗,老蓝在逗鸟,田慧珍提着一个布袋子到门口穿鞋,我侧过身忙问:“妈,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去乔家,老太太最近生病了,晚上需要看护。”

没错,田慧珍这份保姆工作一直做到现在,而且乔奶奶非常信任她,不但日常洗衣做饭,还担负了护工的责任。伺候老人吃喝拉撒是全世界最麻烦的事,好在乔奶奶给她涨了很多工钱,虽然很累,但田慧珍对此很知足。

“让我爸送你吧,晚上风凉。”我提议。

“不用,我骑电动车很快就到了。”田慧珍围好了丝巾,叹了一口气说:“老太太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星耀那孩子又不在身边。”

我没搭话,然后听见田慧珍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然后我快速收拾干净厨房,回到房里打开手机翻看乔星耀的微信朋友圈,在他去南方念大学的这半年里,每个周末他都会拍一张蓝天的照片,从不写任何文字,偶尔天空有大团大团的白色云朵;偶尔是一片清澈的蓝色,鸟儿自由自在的飞过;也会有灰蒙蒙的阴雨天。

我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高考倒计时,开始做英语试卷。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迷途知返,比如方园园。

她去年寒假谈了一个男朋友,但不是她从前仰慕的舞蹈社社长,而是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技校的小混混,说小混混一点也不过分,那男孩染一头黄发,左耳还戴着一只十字架的耳钉,锁骨有一小块图案怪异的纹身,要命的是他有一个与自身形象非常符合的名字,叫痞子萧。

有一次方园园带着他正式介绍给我和李南北,这个痞子萧痞气十足地介绍自己:“你们可以叫我痞子萧,也可以叫我Jack。”

我差点笑得喷口水,甚至想提醒这哥们一句,在这个复古风盛行的年代,非主流和杀马特是行不通的。

李南北全程傻眼只说了一句:“你可真酷!”

当然,我能听出来这是嘲讽的语气,因为我心里也暗暗地同意。显然这个痞子萧和方园园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方园园却爱得如痴如醉,她说爱就爱了,只要最后没有要了谁的命,最坏的结果还能是什么呢?

方园园自从认识了这个痞子萧,放假找我逛街的次数几乎为零。这个周末也是,我想买一部新的手机,旧手机还是插内存卡的老款,而且卡的半死。我找她当参谋给些建议,她只在微信里回了我一句话:蓝小姐,我跟Jack在一起打台球,晚一点打给你哈。

这个晚一点,我一直等到周一开学,方园园还是没消息,因为她没来上学,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直到晚自习上课前我走近教室看见她埋头趴在课桌上,双肩颤抖,像是在哭。

我问她:“你哭什么?今天没来上课你去哪了?”

她一动不动,双肩抖得更厉害,胳膊下传来的哭声越来越大。

我凑近她吓唬了一句:“你再哭小心全班同学都看你笑话!”

她飞快地抬起脑袋,额头间沾满泪水的刘海儿就像被雨淋了一样,用红肿的眼睛四处看了看,破罐子破摔地说:“笑吧笑吧!我不在乎!”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再次问。

她伸手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喘着粗气说:“痞子萧这个无赖!他骗我!”

说真的,我猜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方园园是什么人?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痞子萧呢,一个彻头彻尾的市井小混混,这两个人怎么能天长地久?除非是偶像剧。

“他骗你,你再骗回去,不就扯平了?”我淡淡地说。

方园园翻翻眼皮,心烦地说:“可我去哪给他找个情敌出来?”

“他搭上了别的女孩?”我问。

她侧脸忧伤看着我,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不确定他们什么关系,Jack只是说那是他妹妹,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无聊,我叹了一口气,从桌堂里拿出待会儿上课的课本和练习题,又听见方园园矫情地说:“我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他现在越来越不在乎我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有什么可哭的?”我说完提醒她:“晚自习的第一节课是数学。”

她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继续一脸愁苦的像个怨妇,没完没了地说:“他曾经说我跟他所有认识的女孩都不一样,我在他眼里是最特别的,他愿意为我改变。”

“那你应该让他改改名字,还痞子流氓的,怎么不叫黑社会?”我没好气地说。

“你懂什么?”方园园不满地回嘴,说:“圈里的人都叫他痞子萧!”

估计那个所谓的什么“圈里人”肯定都是一些痞子张、痞子李,能有几个好人!想到这,我实在受不了她一副痴情又痛苦的嘴脸,不再理她。

结果,没几分钟,方园园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一个秘密,靠近我耳边小声地说:“大上个周天Jack过生日,我给了他一万块钱,你说我是不是被骗了?我是不是应该把钱要回来?”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方园园!

她见我又恼又怒半天说不出话,不知是后悔还是无助地说:“Jack在酒吧找个驻唱的工作,他说没钱买吉他,我手里正好有这几年的压岁钱,我——”

我气急败坏地拦下她的话,“他有娘生没爹养吗!Jack个屁!”

“他叫萧森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