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扯远了，我只想说一下我最后的选择，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我留了下来，帮道士杀了老妖树，她抽搐着感叹一阵子便随风飘散了，仿佛她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道士久久的凝视着我，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你救了我一命，我会还的。
不，我摇头。不用还我，若真要还，就请帮我把书生救回来吧，他被小雪抓走了。
好！他点头。你不说我也会去救的，只是想知道，人鬼疏途，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你是说，书生吗？其实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想清楚，又如何告诉他？他没有书生那样的眼睛，也没有他那样的容貌和声音，他和书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可在那一刻的内心挣扎中，我义无反顾的选择留下来。明知他尚可和老妖撑一段时间，而书生在小雪手里，可能会立时丧命。我知道如果书生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是自己的心，不得安宁。
他无语，于是我不点头也不摇头。我不是聂小倩，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本应与我无关。我轻轻碰了碰燕赤霞的胳膊，我们快走吧，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嗯，他点头，轻轻牵起我的手。
四、谁对谁的救赎。
是在一个山谷里找到小雪的，那个谷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落霞谷”。这些是道士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追踪到书生和小雪的，我觉得这种方法比现代的追踪仪还灵，于是很想向他讨教。可是他一路都阴沉着脸，我想是天黑下来的原因。
可是我们到时只有小雪一个人，不，是一个鬼。她沉默着坐在那看天上的星星，于是我也抬头。呼，好美的夜色！古时候空气好观星像就是不一样。不过道士比较杀风景，他直接冲过去一把剑对着人家，你把书生弄哪去了？！
他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才想起我们是来救书生的，于是也过去瞪着她。
她轻浅的笑了，站起身来看我。他不想见你。她对着我说。
不想见我，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拨开面前的剑逼近我。
我？我先茫然，随即有些冒冷汗。难道他知道我不是聂小倩了？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说我是聂小倩啊，都是他们一厢情愿那样叫的。
道士以异常郁闷的姿势再次举起了剑，我们忽略他很久了，他心里不爽耍耍威风也是正常的。你是不是把书生吃了，或者藏起来了？他问得很阴沉。
小雪背过身去不理我们，于是我们三个人僵在那里各想心事。最后道士无聊地收起剑无奈地对我说，我感觉书生还活着，似乎离我们不远。
他也许真的不想见我，我们走吧！我拉拉道士的道袍。
可，让他跟这个女鬼在一起，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我笑。我不也是女鬼吗？你也跟我在一起啊！
我，我……道士竟然红了脸。我跟他不一样，我可以自保，他却不行。你之前一心要救他，百般求我，到这里又放弃了？
可是有些事，是必须要放弃的啊！我叹息。我不知道书生藏在哪个角落里，他也许真的不能接受自己身边深爱的女子被掉了包，而我不可能是聂小倩，也不可能一直做女鬼。我会回家，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到时候不管是书生或是道士，我们之间都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我看着身边伟岸的男子，他轻皱着眉，虽然没有书生好看，他却自有自己的一种粗犷美。我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我只是来观光旅游的，回去才是现实，偶尔调调情打打闹闹不是不可以，但切忌动真情。
可是很明显，每个看到我脸上纠结表情的人都知道，我已动了真情。如果还不找退路，我想我只能走死路了。我闭上眼深呼吸，一下，两下。怎么都平复不了，心已乱，爱难平。
小倩。耳边一个声音恍如隔世，我就那样抬起头闭着眼，我知道我的睫毛在剧烈颤抖，可是我不想睁开眼睛。
身边的道士激动起来，他一定是拉着书生的手，只听他聒噪的胡言乱语着：书生，我们到处找你，小倩一直很担心你！
他为什么要提我呢？我终于滴下泪来。恍然，我看清了什么。
五、难解尘缘。
小雪说，请我们，特别是宁采臣，找出她的骨灰瓮帮忙好好安葬，最好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宁采臣一口应承，他们之间的暧昧让人刮目相看。
我笑着向她挥手，她终于要去黄泉了，这是一个开始，一个新生。她终于，要抛却这一世的恩怨了。记得之前与她拥抱的时候她说，如果你真是小倩，该有多好。我喜欢你，却不喜欢她，所以我让姥姥将她魂飞魄散了。她说其实宁采臣并不很喜欢她，他喜欢的是曾经坦然牵着他手奔跑逃命的那个小倩。随后她轻吐口气，微笑，祝你幸福。她低语。
我黑着脸。我确信她是故意的，她看出我不想留在这里，于是让我为难。她消失后三个人有一段时间的沉默，不对，瞧我老当自己是人。是两人一鬼。最后道士打破了沉默，今天天气真好啊！他随即伸了个懒腰。我滴了汗，他尽力了。
扭捏了半天，我说咱们去找小雪的骨灰吧！两个人迅速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又一起上路了。
一路上我欢快的哼着歌：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有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我宁愿永远又笨又傻，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我就会失去他，我深爱的他深爱我的他，已经变的不像他。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一下子就放松了，仿佛有他们两个在世界都会变得天宽地广的。等我哼完一段书生首先红着脸开口，小倩，你唱的，是情歌吗？
我低着头深思一会儿，点头。也算，也不算吧！
是唱给书生的吧？道士揶揄，书生的脸又红了红。
我微怒，你知道唱的是什么吗？
我，道士憨厚的笑了笑，右手摸了摸后脑勺。我只是个臭道士没什么文化，的确听不懂。
既然听不懂，那还是闭上你的臭嘴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突然生那么大的气，道士他并没有说错什么。于是一路上大家又沉默了，都像是脖子里哽了块骨头似的吞咽不得。小雪的骨灰很快安葬好了，就在落霞谷。
落霞谷的夕阳很美，我坐在石头上看满天火红的残阳，他们在那儿商量着怎么刻碑。原本限定的一个月穿越之旅还有小半个月，我却突然不知道我该往哪走了，我想也许我该回去了。
道士一直没有再跟我说话，也许是生我气吧。本来想看大团圆的结局一心想要道士的签名并预备在合适的时候跟他来段荡气回肠的爱情的，如今却因这部戏里少了女主角，所有的情节都变了。我从没见过聂小倩，这是这场穿越里最大的遗憾。
书生过来叫我上路，我应了。你跟道长和解吧。他在我耳边悄声说。
我想说其实我从没怪过他什么，我是怕他不肯原谅我。这话却咽下去了，我走过去轻轻牵起道士的手，又拉起书生。我们走吧！我高声说。
六、离开，或者等待。
道士郑重的向我们道别，他问书生，你要带小倩回家吗？
书生很茫然，于是又转头看我。我苦笑着咽了口口水，也许，是该告诉他们实情的时候了。书生也许早就知道，道士也应该有所察觉，只是他们集体无视罢了。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即使你不提它也真实的存在着，没有人可以抹杀和否定。于是我轻轻低语，难道这么长时日你们都没看出来，我不是聂小倩么？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道士笑起来。小倩你在说什么，跟书生吵架了？他预备谆谆教导。
我摇头。道士，也许你知道我是鬼魂，可是你难道看不出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瞧，我掏出随身带着的本子和笔。早准备好让你签个名带回去的，动手吧！我兴高采烈得犹如围堵偶像拍照。是啊，怎么忘了带相机来合影了！我的鼻子竟然酸了。
签名？他勉强笑了笑，脸渐渐沉下去。书生！他碰了碰旁边一直愣着的那个人。你预备让她走吗？她说她不是小倩，你相信吗？
书生一直没有反应，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梦里。他讪讪地拿过本子和笔一本正经地写起来，我好奇踮起脚尖想看，却被他挡住了。
我回头看书生，他突然抬头看向我，笑了。我早知你不是小倩，小雪说她亲眼看到小倩魂飞魄散了。她说她对不起她，于是拉我一起去收集小倩的魂魄，又将她的骨灰安葬好，送她去投胎了。他吸吸鼻子，又勉强笑了笑。你要走，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小倩，我和真的小倩约好了，我们来生还会再见的。你要走就走吧！他又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来时眼圈却红了。
道士愣在一旁，看书生孩子气的脸，叹了口气。随后又回头看我，你什么时候走？他说。
随时都可以呀！我故作轻松。
那就在此告别吧，你说呢？
好啊！
本子给你，回头再看吧，我和书生先走。
好啊！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你也，多保重吧！
好。
你，没有别的话说了吗？男子迟疑着，回头。眼圈也红了，像兔子。
我，我吸了吸鼻子。自古正邪不两立，唯独爱情最没道理。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爱上女鬼吗？
七、无言的结局。
我回到我的世界了，导师非常高兴，遂了我的愿荐我到时空研究所。可是我没有去，我改学道学，研究道家的历史和人文，逐个逐个的去查，看有没有我熟悉的那个人。
我的脑子里时常闪现出告别那天的场景。书生说他与小倩相约来生，却又补充了一句。会永远记得握手奔跑的那一幕，有一刻他甚至不想放开，因为他知放开后，就永远错过了。
我问道士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不会爱上女鬼。他站在那里沉默良久，深吸口气说，会。这个字似乎有回音，时时回旋在我的耳际。
我的眼里笑出泪来，是因为我看到道士在本子上的签名。他不会写字，于是画了两只喜鹊在上面，一只蓝色，一只白色。
双喜，是无声的悲哀。我想有一天我会再见到他们的，那时候也许他已不再是道士，他也不再是书生了。他们会记得那个叫聂小倩的女子吗？
可是我，从来都不是聂小倩啊！你相信么？
《聊斋志异》之聂小倩：
宁采臣夜宿荒庙，遇女鬼聂小倩。小倩被夜叉驱使害人，但她心地善良，希望逃脱夜叉的控制。宁采臣将她救出苦海，夜叉想加害宁采臣，幸被剑客燕生所救。宁采臣将小倩带回家乡，结成了夫妇。夜叉追至他们的住处，正要杀害他们时，燕生赠的皮囊收了夜叉，使他们终于摆脱夜叉的侵扰，过着人间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