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玉女，谁的身影。
再次见到青鸟是在这天夜里，睡梦中我隐隐听到它的低泣，随之而来的是翅膀滑入风中的凌厉。我悄悄起身看它飞入了长老光明的屋中，我呆愣片刻追了上去。如果它真的是阿玉，为何不愿意见我。我很好奇。
它在光明的面前伸展羽毛，那些羽毛已经残缺，半边翅膀上有斑斑血迹。它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不支倒地，我没来由的心疼起来，它救过我的命，而且还有可能，是我心爱的女人。
你是玉女？光明抚摸它的头轻声问。
它点头，将自己的头伸进光明的怀里，眼里晶莹透明。我屏住呼吸掩饰自己强烈的心跳，不让他们发现我在窗外偷看。它真的是阿玉，这个事实让我震惊。
玉女，光明搂着它宽大的翅膀，辛苦你了，龙族和我，永远感激你。看着光明激动的样子我也忍不住泪盈满眶，究竟是什么使命让她情愿牺牲掉自己美丽的容颜，化为一只游离于混沌世界的灵鸟？她的任务也许很艰巨，龙族的疆域能否夺回，可能与她有很大的关系。
我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光明说，少主的龙隐士秋去了哪里，她是否凶多吉少？你知道这玉竹山是顶不了多久的若是没有龙隐士的保护，少主的安危让人忧心。我也不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只是在完成使命的途中请帮我留意一下秋的踪迹，我们需要救出她保护少主的安全，可以吗？光明的语气接近于肯求，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语气。我低下头。
青鸟轻轻点头，发出清澈的声音，光明微笑，左手托起一团紫色光环注入它的头顶。那是一种祝福，能帮它治伤，给它温暖和力量。它恢复了精力抖擞起美丽的翅膀，一声轻哨翅膀震动，重新冲入云霄。在空中它突然回头看向我，眼里有光闪过，然后消失在天际。阿玉，她还记得我？
阿玉是龙族的玉女，龙族每三百年会有一颗玉女星出现，当它指向龙域的某一个女子时她便是龙族的天定玉女。在和平年代里玉女掌管着三百年中大大小小的三百次祭祀，以祈求龙族的幸福和平。至于战乱时代玉女的使命，没有人提起过，也没有人敢提起。玉女可以出嫁，但是嫁的必须是龙族的王室，若王室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三百年里她只得孤身度过。阿玉与我情投意合，我们都以为这样的圆满是和平的象征，原来不是。
阿玉是在我十七岁那年出现的，那时候她十五岁，和秋同龄。她们是同时出现的，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阿玉站在我面前时手里握着那柄玉女剑，她说少主，我们来比剑吧！她笑得很灿烂，如当时天上的太阳。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出了手，我知道小女孩都爱来偷袭那招，便假装躲闪不及，剑锋刺向我时有凌冽的寒风划过，空气里一阵清脆的声响，秋出来了。她面容平静的看向阿玉，地上躺着的是那把玉女剑。对不起玉女，她说，与少主在一起时，请收起你的武器。
她没有看我一眼便重新消失在空气里，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这个龙隐士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后来问起，她说是与玉女一起的。从那以后我便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甚至是她的悲喜心情。
阿玉渐渐与我熟识起来人人都说我们天造地设，我也这样认为，如果没有那场战争的发生。师父说让我放下，去解脱。我笑，怎么可能放下，她是我记忆里最深的牵挂，即使她已经成为一只青鸟即使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我也不会忘记她的身影，她的深情厚谊。
四、左岸，光明。
没有人知道长灵老人的实际年龄，传说他已经守护龙族几千年的光阴，龙域中人很敬重他，包括父亲。他不是龙族的长老，也没有特定的职位，却存在于任何场合。他是我的师父，听说他几百年没收徒弟了，当年父亲的父亲还曾请求过他收父亲为徒，他没有答应，因此有了一场纷争，他将自己关在玉虚洞中整一百年不曾出来，光明长老苦苦相劝他才肯罢休。所以，他是一个固执的老人。
他是在我五岁那年收我为徒的，当时他的提议让所有人都很震惊，父亲欣喜，点头答应。他说他与我有缘，决意收最后一个徒弟。他说他的时间不多，对人世的牵挂极少，他的职责快要完成，收下我，便没有遗憾了。
从此我开始了紧张辛苦的练功特训，秋在这个时候被光明长老带了过来，说是我的玩伴，三岁，眼神胆怯面容清澈。我还记得她叫我子曦哥哥，两年后开始随着我们练剑。她的适应能力很强，于是在她十岁那年被长老会选中，做了龙隐士。
一个没有牵挂的人才会做到忘情绝爱，她甘愿放弃一切来保护我，那时候光明对我说少主，忘记从前的那个女孩子，忘记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她的声音，从今往后她只是你的龙隐士，以你的安危你的思想为转移。她叫秋，在我这里，秋，是等待的意思。
那一年我十七岁，第一次见到秋时她没有跟我说话，我去问光明她是不是五年前被他们带走的那个女孩子，他跟我说了前面的话。说秋，是等待的意思。我问长老，她在等待什么？光明没有答话，眼神有些凄清，也有些复杂。
光明是父王继位时推选出的尊者长老，统领着长老会。父王被杀时他尚在玉竹山里修炼，这一直让我怀疑。尊者长老的讣卦能力非同一般，他不可能算不出父王有难这一重大事件，他那时候躲得那么远，龙族中有内 这一内幕，是否与他有关？
可是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长老会是龙族的权威，而今龙域被侵占我所有的希望都在光明身上，他若真如我所料，龙族将无望。他是父王最信任最亲近的老人，祖父在世时被选为长老，修为颇高，经历了几百年的磨难，对我也很好。他的疼爱我能感觉得到，是真心的。
那一天我在他的房中看到了青鸟，听见他说的话语，我想他定不会背叛龙族，也许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去保护。那究竟是谁杀了父亲，我疑惑。以父王的灵力修为不管是多厉害的对手也不可能在瞬间击败他，除非，是相熟的人。
师父在平时仍然会指点我一些武功，经过那场浩劫他的精神越来越差，每次给我做灵力演示都显得力不从心。我劝他多休息，他总是摇头，说子曦，我要尽可能多的教给你一些灵法，时间不多了，我怕自己撑不住了，也怕敌人越来越强大。子曦，整个龙族的希望是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总会点头，顶着巨大的压力度日如年，夜里会做可怕的恶梦，惊慌的醒过来时光明守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趴在床沿边沉睡。他的手心源源不断的往我的身体里输送能量，让我觉得温暖、安心。
这一路走来因为有了他的陪伴，我才会有对光明的祈盼。
五、前尘，悲欢。
父亲被龙族人尊称为灵王，他对每一位家族成员都很好，事事为他们想，有时情愿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许是因为当年长灵老人没有收他为徒，他对师父一直不冷不热，该有的尊敬是有的，却并不亲近。可是在我的意识里父亲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有足够的度量去衡量，他的存在，是以龙族的兴衰为转移的。
会这样想是在考虑当年龙族战败的原因，那个人一定还潜伏在我们当中，在那些仅剩的、侥幸存活的人群里。我会怀疑每一个人，包括在我身边的，那些我尊敬和喜欢的人。
自古帝王多无奈，他们总是站在风口浪尖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风雨。我终于，也到了这个时候。五年时间不算短，我要开始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有一个无极令，是父王留给我的。他可以召唤所有龙族中人，它能辨识主人，只认王室的龙族继承人。而且有时候它会有一些小脾气，你不一定叫得动它，它还会跟你恶作剧。它是在父王离世后自动跑到我身边的，我见过一次它与父亲的玩笑，当时父亲要它带他去光明的府中议事，它却将父亲带到了玉虚洞中。师父正在洞里修炼，两个人都大吃一惊无比尴尬。后来我们都笑父亲的失仪，这无极令，我倒是印象深刻起来。
五年前我在青鸟的背上惊慌失措，一道紫光闪过无极令遥遥的飞了过来撞入我怀里，将我打落到玉竹山下。好在光明及时接住了我，他说无极令有灵性，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这天夜里天空很暗，以往龙域的天空是很美的，白天蓝得透明，云彩就像在空中舞蹈一般的随意流转，夜里繁星点点明月皎洁，让人总想深呼吸沉醉下去。可是现在，在这深山里，到处乌云一片，我取出无极令念动咒语，紫色光芒再次闪现，随着一声清翠的啼鸣，青鸟出现在我的房里。它昂起头看着我，似乎面无表情。
阿玉？我叫它，走上前去抚摸它的翅膀，你还好吧？
它轻轻点头，眼睛有些晶莹，低下头将脸埋入我的掌心。它看起来有些疲倦，我不知道它究竟在经历着怎样的艰险，而它的使命一旦完成后，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阿玉，我拥住它，尽管它看起来那么高大。你辛苦了，秋有没有消息，它去了哪里？
它沉吟半晌，摇头，然后将头低下。曾经的五年前，这两个女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们偶尔会有些敌意，多数时候互不打扰，爱恨悲欢显而易见。现在一个不见踪影，一个沉默是金，就算有一天我复了国，没有了她们的陪伴，我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开心？
阿玉，我要给你一个使命，我说得斩钉截铁，右手举起了无极令。它抖动翅膀移了移步子，面容庄严冷默。我沉吟片刻，将无极令举过它的头顶，紫色的光环将它笼罩起来，我轻声开口。玉女，我要你寻找机会返回南国海域，在三千米深的海底藏有一块龙灵天镜，它记载着龙族中每时每刻所发生的事情。我要你想办法找到它带回给我，我要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要平安的回来，不能惊动魔兽卫兵。
它瞪着眼睛看着我，然后点头，一缕紫色柔光注入它脑顶，那是龙域祝福。它抖了抖翅膀看向窗外，黑暗来临，一转身，它飞向天际。那些浅紫光泽随着它上下飞舞，这是太艰巨的一个任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它，可是我不能再一直等待。如果没有结局，便是伤害。
六、三月.情殇。
我没有见过那个叫龙灵天镜的东西，甚至不知道它是否真实存在着。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我的师父，和长老光明。其实我最信任的是那个叫秋的女子，龙隐士是龙族中最忠诚的勇士，只是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不敢轻意的用无极令去召唤她，因为一旦她违抗命令便会灰飞烟灭。无极，没有不能到达的地方，即使已经化为魂灵。秋，我是不忍这样对她的，她与我朝夕相伴那么长时间，这是一种超越世俗的感情。可是我知道我很想念她，想见到她，即使她很少有笑容，很少与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