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在雪窦寺住下来后,第二天上午,太虚法师陪着蒋氏兄弟游览了寺庙附近的一些风景,上午观看千丈岩,下午游览妙高台、御书亭。
因为步行爬山游玩,不能跑得太远,众人回寺休息得早,晚间天气已渐冷。宓熙等人还烤起了木炭火盆。
第三天休息一天,第四天早饭后,蒋介石又出发了,屁股后面跟着轿子,去游三隐潭,路比较远,走了两三个钟头才到。潭很深,两面陡壁峭立,有如刀劈斧削,两岩中间,瀑布倾泻,奔腾澎湃,声如雷鸣,实为壮观。这一天回来后,众人都很疲乏,侍卫们说:“比行军还累。”
接下去,因为不断有军政人员从杭州赶到寺庙中,蒋介石不能出去游玩了。宓熙和卫士班也就可以多休息一些时间了。
在军政要员前来雪窦寺会见蒋介石的时间,一名叫戴笠的无名小卒也急急赶到了溪口,要谒见蒋介石。与其他军政要员前来看望蒋介石商量国家大事不同的是,他是前来要吃饭钱的。
这戴笠是何许人也?
他可以说是一位时运不佳的“落魄公子”。
戴笠是浙江江山县人,本来家境不错,却和蒋介石一样,自幼父亲就去世,由寡母养大。他从小偷鸡摸狗,不务正业,好交朋结友。在家结婚后,为了生计,跑到杭州贩卖过纸扇,去上海给资本家打过工,去浙军周凤歧部当兵,甚至还跑到张静江、蒋介石等人合伙开办的证券公司当过马仔,但混到30岁还一事无成。后来,接到老友胡宗南的书信,才赶去广东投考黄埔军校,赶上末班车,1926年9月考入黄埔第六期骑兵科。
这时,由于中山舰事件引发国共两党之争在黄埔师生中愈演愈烈,师生形成不同派系。戴笠虽然集体加入了中国国民党,但从不轻易谈论政治,也不加入任何争论,完全是一副“不争论”的样儿。但他比一般学生老于世故,自己不吸烟,却随身带着火柴、纸烟之类,见着长官和比自己强的人就递烟;能喝酒,因此常请人,对官长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并且对班上出差、跑跑腿一类的杂事很主动,尤其喜欢给食堂当采买。这一是他生性好动,不耐久坐,二最为关键的是,从中揩油,可以手头活络,小补手头不足。但好景不长。1927年初,第六期学员奉命负责维持广九沿线的治安,戴笠所在的骑兵中队和其他三个中队一同被派往东莞,一边维持治安,一边进行操练。在此期间,戴笠与入伍生部的监察干部胡靖安挂上钩,受命暗中监视连里共产党员的活动。在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广州也开始清党。4月15日,第1连等部队受到清洗,20多个共产党员被抓。不久,胡靖安被蒋介石任命为入伍生部政治部主任,并取得了军校清党委员会的权力。戴笠因为告密有功,受到重视。第六期入伍生第一期训练期满,调回到校本部进行考试。蒋介石因考虑中原作战需要骑兵,电令黄埔第六期骑兵科,编组第1军骑兵营,戴笠等300名体魄强壮的学员入选,戴笠在第1连。
由于胡靖安等人的赏识,戴笠一改以往被动、谨慎的态度,主动进取,大谈对局势的看法、清党的必要性,得到了校党部的赞赏,不久被推选为骑兵营党部执行委员。谁知胡靖安等人自恃有蒋校长撑腰,滥抓学员,引起教育长方鼎英的不满。方鼎英亲自跑到南京,向蒋介石提出要么制裁胡靖安,要么辞职。
方鼎英与蒋介石是日本振武学校时的同窗。蒋介石因清党问题与武汉方面正闹得不可开交,自顾不暇,便对方鼎英说:“你是教育长,对学生和军校的任何问题,都可以照章处理!”
方鼎英获得尚方宝剑,立即返校,决定制裁胡靖安等人。胡靖安等人闻讯,连夜卷起铺盖,逃往了南京。胡靖安走后不久,骑兵营奉命开往苏州集训。
谁知他们千里迢迢开到苏州,就碰上蒋介石宣布下野,当即受到何应钦和桂系打压,断粮断饷,眼看就要断炊了,营长沈振亚获知戴笠曾在上海交易所时认识蒋介石,于是派他带着几人前去溪口找校长要饭吃。
戴笠等人匆匆抵达溪口,蒋介石已去了雪窦寺。恰巧遇上蒋介卿回家,于是吩咐滞留在此的卫士说:“把他们安排在丰镐房住下,等介石回来。”
戴笠以为蒋介石不屑见自己这些无名小辈,卫士以蒋介石去了寺庙礼佛为托词,故意探问卫士:“校长也信佛教?”
卫士班长笑着说:“王太老夫人和毛氏夫人,都是虔诚的佛教徒,校长自幼就信佛教,自己还会看相术。”说着,见戴笠不相信,又告诉他说,“校长每次回来都要去雪窦寺,到那里静憩一阵子。”
“我们有急事向校长汇报,什么时间可去晋见?”戴笠担心见不到蒋介石,颇为着急地问道。
这时毛福梅来了,听见这话大声说:“放心!你们在这里歇息一下。明天先拜太老夫人的陵墓,随后径直去雪窦寺。”随后,转头对卫士班长说:“你们明天带他去。”
戴笠感激地起立,向她敬礼。毛福梅走后,戴笠问道:“这位是谁?”
“毛氏夫人。”
次日,戴笠等人在丰镐房吃过早餐,卫士班长便指派一名卫士陪他们上山。拜谒蒋母陵墓后,卫士领着他们直往雪窦寺而奔去。到了雪窦寺前,卫士加快了脚步,并回头对戴笠说,“你们慢慢走,我先去通报总司令。”
戴笠站在寺内两株大树下等着,片刻,卫士就回来了,告诉他们:“总司令赞同接见你们。”
戴笠大喜在望,跟随着卫士走过大雄宝殿,来到后院的一间禅房。蒋介石身着长衫,正端坐一香案之侧,见他们进来,远远地抬眼望了望。戴笠立即站住,毕恭毕敬地行军礼。蒋介石低沉而缓慢地哼了两声说:“嗯,好,好!你们有什么事?”
戴笠立即双手递上沈振亚营长及全营学员给蒋介石的陈情信,并且轻声说:“我们恳请校长收回辞呈宣言,带领我们继续北伐!”
说完,即垂手而立,等候问话。
蒋介石接过信,边看边点头。此刻,戴笠心中异常激动,希望他能认出当年上海交易所那个跑腿打杂的青年马仔。
“嗯,嗯!很好!”蒋介石看完信,接着问,“现在骑兵营情况怎么样?”
戴笠站着,汇报骑兵营的情况,言辞中不断表示对校长下野的难过,对骑兵营的前途的忧虑。蒋介石听后微微点点头,站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说道:“放心!困难是暂时的。你们都是党的宝贵财富,会妥善安排的……”
正说着,宓熙进来报告说:“浙省张主席求见。”
蒋介石说了声:“好!请他们在客房歇息,我就来。”随后对戴笠二人说:“回去告诉沈振亚,困难是暂时的,让他好好维持一下,会解决的。嗯,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
这几句话无疑是要送客了。戴笠知趣地向蒋介石行了个礼,说声“校长保重”便随一同前来的卫士走了出去,一无所获地回苏州去了。
蒋介石在雪窦寺住了十天,前来雪窦寺来访的,有张静江、蒋伯诚、朱世明、杨虎、吴忠信、驻杭整训的陆军军长陈继承、新编补充团长俞济时、冯圣法、驻江苏镇江的军长顾祝同、驻苏州的军长钱大钧、驻无锡的军长刘峙、驻安徽芜湖的军长卫立煌等人。他们都是先后个别来到溪口的,有的吃一顿饭就走了,有的见蒋后即刻就回去了。
但是,他们所谈的内容,宓熙等卫士们无从听见,只能在门外进行警卫。
第十日,蒋介石下山了,准备到丰镐房告个别,便直接去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