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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蒙面客执言传武就,柔情郎波折结心缘【五】

柳常鸣由官道南下,知官道劫匪甚少,脚店多,省得一身麻烦。想到如此快马加鞭,下济南,过徐州,直达南京城;人疲马惫,休整两日,换了一匹良马,继续南下,只见满地稻黄,才知道已经来到安徽、江西地界。知道凤阳是中都,一时繁华,但是过了中都,出了安徽界便是江西。那里崇山峻岭,流寇盗匪隐踪不定,柳常鸣不敢晚上赶路,只得白天出行,记得与三娘出来时,差点被盗寇劫持。到了赣南地界,匪患更甚,往往一山一伙,柳常鸣只能结伴而行,半月才来到广州府。

离开半年之久,柳常鸣对广州府的大街小巷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东街的炸豆腐飘香四里,西巷的千层酥糕口水四溅。

柳常鸣着急赶路,上次洗澡还是在龙南客栈,几日未打扮,大街碰见熟人竟无人识得。终于看见一个要好的伙伴,打了招呼,那人惊讶地问道:“常鸣,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柳常鸣推开那人,骂道:“你听谁胡说八道?”那人回答:“是令尊亲口说的。”

柳常鸣才明白,定是父亲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之后,便传自己已经死了。

柳常鸣解释了一番,那人才明白其中的原由,那人邀他叙旧,柳常鸣着急回家便婉拒,称改日赔罪。

看见鲜红的“柳宅”二字,柳常鸣多了一分亲切感,虽然杜府也有过这种感觉,但还是自己家独具一格。

正堂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柳常鸣的奶妈,柳常鸣见奶妈停了下来,停了半分终于她奔了过来,挤出眼泪抱着柳常鸣,嘴里说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柳常鸣从小到大就与她交情最深,每次柳秉章惩罚他时,她都护在柳常鸣的面前,在柳常鸣心中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生母。

奶妈松开柳常鸣,望了望柳常鸣脏兮兮,说道:“少爷定是饿了,我这就下去做好吃的,吃完之后就好好洗一下,到时候老爷又要责怪少爷了。”柳常鸣还未询问,便看见奶妈退了下去,半柱香过后,奶妈端来一碗蛋汤面。柳常鸣这时未看见三娘,问道:“这时怎么没看见三娘?”

那奶妈说道:“少爷,陈姑娘将那封信送到后,就走了。”柳常鸣惊道:“走了?去哪里了?”

那奶妈想了想,说道:“她好像说什么回去认祖归宗,至于到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我见最后一面,那时老爷读着信大发雷霆,陈姑娘脸色也很差,见他们这么生气,我也不敢多问,少爷那时候你给老爷说了什么?”

柳常鸣摇摇头,说道:“没什么?”继续问道:“认祖归宗?她不是从小就是个孤儿吗?”奶妈也摇摇头,不明所以,柳常鸣心道:难道她听了那封信的内容,自知无脸待在柳府,所以不辞而别。柳常鸣啊柳常鸣,你果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若是当初你当面说清楚,也不会闹成这般模样,茫茫天涯,也不知三娘去了哪里?

静,秋日斜阳照在柳常鸣的额头,他都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来到柳秉章的门前,敲了几次,里面始终没有答话,柳常鸣才知道柳秉章还在生他的气。

于是他来到柳家祠堂,他知道只有自己承认错误,跪在祠堂,柳秉章才会见自己。

柳家祠堂寂然无声,供奉的柳家的列祖列宗,祭祀台上烛光通明,香火不断,甚至堆满了烧鸡,水果,水酒。

现在已经黄昏时刻,柳常鸣膝盖竟然不觉得的疼,或许早已经麻木了。

已经深夜,柳常鸣多了些倦意,这几个月赶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此刻夜深人静,互相柳秉章早已经睡下。

柳常鸣望着高堂,都是祖上先贤,他心道:“百善孝为先”、“父为子纲”、“父子有亲”。这些都是从小读的圣贤书,子辈不能忤逆父辈,但是这些都是正确的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非有行媒不相问名”、“男女无媒不交”、“女无媒不嫁”、“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这些都是应该的吗?这些寻偶方式是否正确,若是正确,他就必须要娶张家小姐,那逃婚也是错误的,就理应接受惩罚;若是不正确,他可以自由择选心爱之人,那自己就没有犯错,就不应该受到惩罚。我从小读朱子理学,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存天理,灭人欲”,这些又是对是错?

柳常鸣跪在柳家祠堂不知多久,黑夜降临,恐怕又要与广寒宫的嫦娥姐姐为伴。

在柳常鸣心中,只有一个人可以与嫦娥姐姐媲美的,也只有她才能让柳常鸣牵肠挂肚,日夜朝思。

每个人都有欲,欲者,情之应也。柳常鸣想着杜芸娘,想起杜芸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这句话。想起杜芸娘那婀娜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丰满的胸脯,纤细的双手……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青草铺地,桃花为衣,潭水当酒,鸟鸣作歌。杜芸娘依偎在他的怀里,抚摸着他乌黑的长睫毛,挺拔的高鼻梁,还有带有微笑的脸颊。

杜芸娘解开他的上衣,柳常鸣拿下她的簪钗,两人四目相对,热情相吻,露胸光背……

天亮鸡鸣,柳常鸣醒了过来,扇了自己一巴掌,心道:柳常鸣啊柳常鸣,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此肮脏丑陋之事,你居然可以淫想,芸娘在你心目中神仙般的女子,你怎么可以亵渎?

此刻,他倒与朱熹站在同一战线了,但是他又禁不住想起刚才情形,自问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这些天我对芸娘朝思暮想,一下子忍不住进了心魔。”

柳常鸣想起朱熹说过“存天理灭人欲”,革去私欲,**,那不是与寺庙修道的和尚一般,若没有私欲,那一辈子岂不是碌碌无为。我有**,其他人也有**,那朱先生的话就不能完完全全正确,每个人都有心之所向。续而“父为子纲”,若是父亲犯了错误,儿子必须逆来顺受吗?看来朱先生的不能完全正确,父亲逼迫我成亲,若是我不答应,就没有理由反驳吗?

他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没有错了,也不需要受到惩罚,也不用看着祭祀台上供品流口水。他拿起祭祀台上的一个干梨,咬了一口,嘿嘿一笑。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他笑什么,只有他感觉自己已经胜利了。

他跑到柳秉章的房间,仿佛是要展示他的胜利成果。柳秉章还没有起床,被他大吵大闹,欲发脾气,柳常鸣还没有等他说话,已经开口道:“爹,我明白了,我没有错。”

柳秉章脸色顿时黑了起来,还以为他跪了一天一夜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听他说出这句话,心也凉了半截,厉声道:“你这个臭小子,看来你屡教不改,看我不教训你。”

柳常鸣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似乎早已知道他会这么做,还未等柳秉章巴掌落下,他抢先说道:“先别动手,你先听我说。你看这祭祀台上的供品,你们说放在那里到底有什么用?是给祖宗吃吗?是给天上的神仙吃吗?我看不是,是给渴了人吃,是给饿了的人吃。人只有渴了,饿了才会吃东西,所以人有了心里欲望才会做事情,如果没有心里欲望,哪里还有一点意义。再说我和张家小姐一样,我对张家小姐一点感情也没有,心里想的都是芸娘,那张家小姐嫁给我有什么意义呢?若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家小姐注定日日夜夜以泪洗面,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柳秉章听他讲了这么多,心里虽然有点接受,还是一副生气的脸色,说道:“张家小姐都被你气死了,你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柳常鸣没有反驳,说道:“我却听说张家小姐是染上风寒离世的,我还听说张家小姐心中有自己的意中人。”

柳秉章诧异道:“什么?”

柳常鸣昨夜回来时听到自己伙伴吐露了一点风声,他也是大疑,此刻听到柳秉章心惊,他便忍不住道:“是孙琰告诉我的,张小姐意中人就是东街李秀才。”

柳秉章气道:“不许你诋毁张小姐,那孙琰是你的狐朋狗友,他当然同你一起撒谎了!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看见我必须家法伺候。”这时奶妈闻声赶了过来,劝道:“老爷,手下留情,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决计不会撒谎欺骗你的,只是这件事奇怪,不妨让少爷去调查调查,介时你再看看。”柳秉章只好作罢,吩咐仆人带来武袍,便扬手离门。

柳常鸣唏嘘不已,用过早点,便来到后院,看见庭院的八卦图,其中的方位与那江湖浪客的步法大相庭径。与那江湖浪客告别时,那人千叮咛万嘱咐记得誓约,柳常鸣依次点头答应。

后院有一教场,是柳常鸣与陈三娘练武的地方,其中这八卦图也是师傅传武所建,柳常鸣便顺着太乙剑法步法走了下来。

寒秋,正值九,十月相交之季,广州依旧一贯温和的天气。一轮明月挂在远边,照得柳常鸣感觉近在眼前。

他将那江湖浪客教的几招剑法重新使了一遍,只觉如何也达不到那江湖浪客的地步。

他又想起了“阴阳双贯剑法”,其中“正阳剑法”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嘿嘿一笑,心道:不如我试试看,这套剑法包含阳刚厚重,极有沉稳之力,与那前辈的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重新使出了“正阳剑法”,这套剑法果然凌厉非常,不到一个时辰,柳常鸣将那套剑法使的如火纯情。体力也反而愈来愈旺盛,精神也越来越好。

正是:莫惊宠辱虚忧喜,莫计恩雠浪苦辛。

现在已是深夜,柳秉章还没有入睡,听见后院有声响,走了过来,看见柳常鸣用左手练剑,问道:“你的右手怎么了?”

柳常鸣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他发现,瞒着他说:“没什么,在北京城的时候,一位得道高手说我左手练剑进步更大。”

柳秉章似乎不信,说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左手练剑还更厉害?不要听他胡说,你用右手练练我看看。”

柳常鸣说道:“我的右手前些日子不小心碰伤了,现在有点痛,恐怕不能使。”柳秉章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请郎中过来看看。”

柳常鸣急道:“不用了,已经有些时日了,已经消肿了,只是恐怕再使剑的话伤口愈合没有这么容易了。”

柳秉章瞥了瞥,自知他有意瞒着自己,上次曾说断绝父子关系,那只不过一时气话,如今二人一见面早已冰释前嫌。柳常鸣生母难产而终,柳秉章心中迁就柳常鸣缘故,故此从小对他严厉,但柳常鸣离家出走,他才知儿子是他最牵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