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凯丰传
7709100000039

第39章 殚精竭虑于中南海(3)

一九五三年,高岗、饶漱石想趁召开一届人大和酝酿召开党的八大之机,把刘少奇、周恩来挤到一边,由他俩担任党的副主席和总书记,担任政务院总理,以后逐步夺取最高权力。高岗的野心源自苏联领导人对他的器重,还有东北老领导林彪的支持。进京不久,高岗四处活动。他找过邓小平、陈云,争取他俩一起拱倒刘少奇。但邓、陈坚决拒绝,还将高、饶的阴谋及时向毛泽东作了报告,使毛泽东对此有了思想上的准备。

凯丰在东北长期跟高岗共事。高岗看过的文字材料,大都叫凯丰再仔细审读一遍,以免出错。他们都喜欢胸前挂餐巾布,两手持刀叉,吃西餐和奶制品。高岗性格豪爽,喜欢着西装,梳着油亮的大背头,穿皮衣时不忘配上闪亮的皮靴。工作之余,高岗、凯丰经常与工作人员一起打乒乓球。高岗有时被凯丰和其他人员打败了,哪怕胜者是自己的勤务员,说话算话的高岗也趴到地上,勾头钻桌子,受处罚从不怕下级笑话。

由于过去的工作关系,高岗进京后搞私下活动时,不可能不找凯丰。

或许在遵义会议上发生的错误在时时警醒着自己,凯丰十分内敛,办事谨慎。高岗要来串门,凯丰以身体有病为由,将其拒之门外。

一九五四年二月六日至十日,中共中央七届四次全会在北京召开,会上,高、饶阴谋被揭批。高岗面对强大的批评攻势,开始时一言不发,后来突然拔出手枪,对着自己的脑门就扣扳机。好在会议前中央有了准备,高岗的枪被当即夺下。

会后不久,高岗写了《我的反省》检讨书,准备送呈中央。检讨书送出之前,他派人送到凯丰那里,请凯丰看一看。

凯丰瞄了一眼装有检讨书的信封,一句话不说,叫来人赶紧拿回。

董连璧茫然地看着凯丰,不知道凯丰为什么要这样冷对自己曾经的同志高岗。

董连璧后来才明白,说:“当高岗吃下大量安眠药自杀身亡以后,当饶漱石以包庇反革命罪被公安部逮捕审查之后,我才吓一跳,才知道凯丰为什么跟高岗保持距离,拒绝跟他交往。他这是严守党的纪律,有着坚强的党性观念啊。我打内心里敬佩他。”“可以说,凯丰在高岗的阴谋面前能保持清醒头脑,与他多年来在党内斗争中已经具有很强的洞察力和原则性有关。”

四十二、艰苦朴素地生活

凯丰的二女儿何淑英,比她的姐姐何明清生活要艰难很多。

何明清来凯丰身边后,母亲孙氏去世。

一九四五年初冬,祖母金氏也永远离开了她。

何淑英二○○七年三月接受笔者采访时说:“祖母去世后,伯父、叔父给爸爸去了信,叫他回来见祖母一面。可他回信说回不来,原因是‘工作很忙’。”

凯丰说的是实话。那时他正奉党中央和毛泽东之命,争分夺秒地奔赴东北最前线,为全中国解放开辟新的根据地。自古忠孝难两全。凯丰把对母亲去世的无限悲痛,深深地埋藏在心里,连身边的女儿何明清也没有告诉。

何淑英说:“母亲去世后,我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外婆家里。伯父、叔父毕竟是伯父、叔父,不可能像爸妈那么疼爱我。外婆家很穷,但外婆对我特别疼爱。冬天我只有单裤,外婆就改她穿过的棉裤给我穿。她家有吃的,一定不会让我饿着。

“我没有读书,也读不起书。即使想读书,伯父、叔父也不让我读。我是女孩子,那个年代乡下重男轻女思想十分严重,认为女孩子读书没有用。

“听人讲,爸爸在东北工作期间,间或有点钱寄回来。但伯父、叔父不让我知道。他们用这些钱,凑上他们从牙缝里节省下来的钱,拿去买田,去买因我爸爸参加革命后,反动派夺走我家的那些田。他们想让他们的子孙将来过好日子。当伯父、叔父把想法告诉爸爸时,爸爸来了信,叫他们不要买田。爸爸那时正在东北搞土地改革试点,在给人定成分。他是党的土改政策制定者之一,当然知道家里有田地的严重后果。但爸爸没有告诉他的兄弟有田地的严重后果,因为这是党内机密。伯父、叔父没有听爸爸的,继续省吃俭用地买田置地。结果,在土地改革时,我们家因为有田地被划成地主成分。伯父、叔父对划地主成分不肯接受,拍着桌子,红着脖子与工作组争辩,说:‘从全伢子(凯丰乳名)参加革命时起,我们家就因为他的原因变成了贫农,田地都卖光了。近几年我们省吃俭用才买了几丘田,怎么能把我们划成地主呢?’他们一边争辩,一边把我推到贫雇农团人面前说:‘你们看看,这就是全伢子的二女。她身上穿的衣服,哪件不是烂布兮兮的?柴样的手、篾样的脚,一身瘦得皮包着骨头。这是地主老财家的子女吗?’但贫雇农团人不听我伯父、叔父的辩解,说我家有田地就是比贫雇农好。叔父气不过,就给东北我爸爸写信,叫他写封信给萍乡县的领导说一说,叫组织上主持公道。父亲回了信,拒绝出面,只给叔父说一句话:‘不要争吵,一切听组织的。’”

一九五一年四月,熬过苦难岁月的何淑英,经过多次转乘火车,行程几千里,来到沈阳,来到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凯丰身边。

见到二十三岁的何淑英,凯丰双手剧烈地抖动着,他抚着女儿的双肩,仔细地端详起来。

一边站着的何明清向父亲介绍妹妹说:“爸爸,淑英妹妹已经出嫁了。她给你写过信,就是不见你回信,她好想你啊。她嫁到了我们老关乡的荷叶塘,男人叫丁大发,现在已经有一个女儿了。淑英来东北时,你的外孙女追着她的后背,也要来看外公啊……”。

看到何淑英脸上呈现明显的菜色,身上穿着补丁压着补丁的衣服,凯丰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滚。

何淑英大声哭诉着:“爸爸,你走后,妈妈好想你,奶奶好想你,爷爷好想你,我也好想你啊……我们受过的苦、受过的罪太多太多了,爸爸!……”

凯丰一把将何淑英带往怀里,紧紧地抱住,内疚得心里隐隐作痛。

住了几天,父女关系融洽之后,何淑英提出,想来沈阳父亲身边,在沈阳安排工作。

面对女儿的请求,凯丰没有吱声。

董连璧见何淑英没有得到父亲的首肯,大失所望地走出办公室,赶紧说:“凯丰同志,就让淑英来吧。她来了,明清和她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凯丰问:“她能来吗?看看现在沈阳大街上,想找工作做的人有多少,我能先给自己的女儿安排工作吗?”

董连璧说:“人再多,也不多淑英一个嘛。”

凯丰说:“你一个,他一个,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字,我这个东北局的常委、沈阳的市委书记能开这个口子吗?”

董连璧不满地说:“凯丰同志,你怎么这么古板?”

凯丰说:“这不是古板,这是原则。我是党的领导干部,得带个好头。在长征路上,贺子珍把刚出生的孩子寄养在老乡家里,毛泽东同志对此说过一段话,他说:‘我们干革命是造福下一代,而为了革命,又不得不丢下自己的下一代。’我赞同毛泽东同志的说法。”

董连璧说:“可你和廖似光大姐已经把两个孩子丢在上海和长征路上了。”

凯丰说:“比起毛泽东同志,我算得了什么?他家出了好几个烈士,丢失了好几个孩子,真正的满门忠烈。正因为有他做我们的榜样,革命事业才取得今天的成功啊。”

何淑英不能理解父亲,她无法理解离家二十多年的父亲会这样对待她。

当何淑英离开沈阳时,董连璧塞给她一封信,叫她带着这封信,去找湖南省政府主席王首道,说王首道跟凯丰是老战友,会帮她解决工作问题的。

何淑英大惑不解地望着董连璧。

董连璧告诉说,这是凯丰的亲笔信。是他实在看不下去,在凯丰面前反复磨蹭才磨到手的。他说,当他说起“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给女儿安排个卖力气的工作不犯党纪国法”时,凯丰才拿起了毛笔。

看到爸爸亲笔写的信,何淑英感动了,感动之余反倒认为自己不该给父亲增加麻烦。

一九五一年六月,何淑英回到湖南,找到了当时的湖南省政府主席王首道,转送了凯丰的介绍信。

王首道见信后二话没说,马上交代办公厅的同志说:“凯丰同志的孩子吃了好多苦,他们就是不提出参加工作的请求,组织上也应该给予安排。何淑英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何淑英被安排进湖南省财经干部训练班,学习财会知识。不久,被安排在湖南省合作社联合社供应部当出纳。

参加工作不久,何淑英和丁大发给凯丰写了信,向凯丰告知了自己的近况。

一九五二年三月十六日,凯丰用中共中央东北局的信封和信笺给女儿和女婿回了信:

淑英、大发:

信均收到,因事未复。生孩子后身体好吧?在工作中仍应继续学习,提高政治文化。在省合作社工作很好。应当时时注意廉洁奉公守法。我身体很好,勿念。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