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央他背弃使命，亦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朝因我陷入险境，而无动于衷。
“我留你一命，你却想着法子作践它？若不能爱惜，我替你取了便是！”风彻底沉了脸，目光也冷了几分，“白笙笙，你就那么想做别人的继母？”
嗯？
怨我不知好歹，我理解。可和亲是为了大义，这和做谁的继母有什么相干？难道他在为王妃抱不平？
“你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悻悻道，“因纵容一个妇人的妒忌，就毁掉两地的和平，值得吗？”
世上远有比一己私欲更重要的东西。
我咬咬牙，迎上他的目光。
风颌首，“你也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不是王妃派来的人吗？”
白瓷杯放在桌上，一声轻响，“谁说的。”
还不是他自己说的？
“王妃不是担心我年轻貌美，将来没了她的容身之处吗？”
风亲口所述，我清楚记得。
竟也不知这位王妃有什么过人之处，叫他这般卖命。
“莫名其妙。”
风瞥了我一眼，一脸的淡漠之色和缓了几分，看样子是记起来了，他道，“老王妃是极宽厚仁善的人，只因产子后落了个旧居病榻身子，无福坐享天伦，她十几年如一日的躺在哪儿，怎会派人杀你？”
风言辞恳切，我无从质疑，只是心中一扭一拧，十分难过。
若不是她，为什么他言谈之间处处维护？
“我父皇宫中的妃嫔，也常常称病博怜，这都是老把戏了，只要郎君们爱看，她们就愿意演。”
我幽怨地看了风一眼。
他被我一看，一怔，面色又放缓了些，随即将眼尾轻轻一挑，“咳，那是不同的。整日面对个缠绵病榻的人，日子久了，是什么情分都淡薄了。起初燕丹王还日日去看她，后来就只顾着填房了。眼下王妃时日已无多，终日吊着一口气，可王爷宁守着王帐的歌姬，也不肯去看王妃一眼，倒是她唯一的血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夜散尽所有妾侍舞姬！”
我恍然大悟，“你是世子的人？”
风思索了一番，勉强道，“算是吧。”
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理解了他的忿然，顿时身心舒畅，我拍了拍风的肩膀，“这位世子当真不易，若我做了他的继母，定好好疼爱他！”
“咳咳咳——”
不知是水没喝好，还是被我气到，风这回咳得厉害极了。
我连忙收手，倒退几步，可还没走多远，就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疼！”
心在胸膛突突地涌动，像错放了位置，马上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眼前，是风放大的脸，浓黑的眸子染着怒气，风捏着我的下巴，目光慢慢收紧，“来，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会死吧！
他看的我头皮发麻，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我脸上。
我战战兢兢地吸了口气，保命要紧！小心道，“不说···不说了···这···这继室···我不当了还不···”
行吗？
风的气息忽然压了下来……我眼前一黑，脑中一片空白，身子直挺挺僵住，就任他抱着，和上次的轻轻触碰不同，我被反客为主了？不对不对，反主为客？
我现在脑子糊得很，亦想不明白该用哪个词形容。
他一双手像铁箍，将我勒得生疼，我越挣扎，他勒得越紧。
疯了。
真是疯了。
就算看上我了，情难自禁，也不能吓唬我呀。
我不知他是何时停下的，只记得风拉我坐下的时候，眼前还是黑的。
“行了。”
我以为他在答我那未说完的半句话，而后又听风补全了后半句，语气甚是坦然，“现在你已经配不上燕丹的王了。”
心凉了半截，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伸手去抓，周身却空无一物，唯闻得帐外一阵窸窣。
待视线慢慢恢复清明，风已经不在帐中了。
来无影，去无踪。
若不是身上真真实实多了件狐皮大氅，我定要怀疑自己魔怔了，亦说不清他这人是好还是坏。
风来过后，当晚我便在饭菜里吃到了盐和菜蔬。
看阿婆对我笑的如沐春风，想必又得了不少银钱。
她说，这些盐巴都是世子带来的。
少顷，五雷轰顶！
我感觉自己魂魄被人一掌击飞，在外晃荡了一圈，才回到体内。
怨不得风叫我住嘴，原来是正主儿找上门了！
我一时忘记咀嚼，以致开口说话时，喷了一桌子饭粒，荒芜之地，把米视作金，阿婆悉心地帮我把桌上的饭粒又捡回到碗里。
——有盐我也不想吃了。
阿婆拉着我的手，一脸深意地跟我比划起来，大概意思是：燕丹丢了一位公主，所以他们的世子亲自带了一队人马，来漠北搜人，恰好途经此地，就来看看我。
啧。
风果然是世子的人。
如此说来，燕丹王也是老眼昏花的主儿，都遣散了你一屋子的妾侍，还敢让他帮着找公主？
幸好今儿个没让世子见着我，不然这条命定是要拿去祭王妃了。
“世子，没有。”我边说，边比划着，“进来的那个，是风。”
这事儿还是要说清楚的，万一他们再来一次，阿婆直接请了那位燕丹的世子进我这帐子呢？
阿婆笑眯眯道，“对，风！”
也不晓得她听懂我的意思没有。
说罢，阿婆打量了我一番，徒手画了个方，又道，“和你，像！”
她应该是想说呈着画像的纸吧。
那不是像，那就是我阿。
阿婆拍拍我的头，“和你，像，一样，美。”
她说着蹩脚的汉文，像夸自家的孩子一样，我心中莫名生出暖意。
阿婆的手握起来有些糙，我起身抱了抱她。
只盼着我的事不要连累到这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