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任后的风,变得异常暴戾。
一意孤行,独断专横。
任他人言语的作践,硬是和我订下了婚期——在他们出征的前一日。
乌林珠为禁足的我带来消息,巴图尔的兵,手持长刃与风的令牌,团团围在在王帐外,逼得这些老臣不得不应允。
听说是见了血的。
我本不是画本里的妲己,亦不是烽火戏诸侯的褒姒,末了却落了个祸国殃民的骂名。
善哉。
近乎昏庸的风,是她眼中的英雄,是每个豆蔻年华的花前痴梦。
“一生中,能被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男子倾心相待过,足矣。”
她痴叹着。
我默默无声。
入夜时,风来找我,我站在窗边,他揽过我,抚着我耳鬓的碎发,温柔地说,他兑现了那个我从没向他要过的承诺,幻想着那个根本不属于我的未来。
风像个自说自话的傻瓜。
我拍拍他的肩。
虽然没有和他一样的欣喜,但仍尽量表现得和他一样欢心。
“笙笙,我现在只有你了。”
风紧紧拥着我,重复着那句他常说的话。
我点点头,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无知无觉。
疲累不堪。
就像一叶被推到浪尖上的孤舟,被风浪推着走,推着推着,木舟就忘记了挣扎,只是漂流。
“姑娘,那些阿杂作践人的话,你莫要介怀,日子久了,自然会消停的。”
乌林珠手上拿着几块鲜艳的料子,眼中流光溢彩,对我笑道,“这块做盖头好不好?”
她这幅纵情恣意,无所顾忌的模样,让我好生羡慕。
大战在即,婚事自然也筹备的紧了些。
我点点头,交由她全权替我做主,毕竟我也没见过燕丹婚服。
乌林珠猜,风是担心他攻打南朝后,我不肯嫁他,才这样急的。
我失笑。
风阿。
笙笙不值得,亦配不上你的好。
······
嫁娶只是几步路,又没有老臣前来祝辞,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操办,不想,天刚蒙蒙亮时,我就被锣鼓声生生叫醒。
只见王帐外除了牧民,还由骑兵自发地围出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依仗,披红挂彩,蓦地,只见那朝阳腾起处,有一团火烧红云喷薄而出。
“祥瑞!”
巫咸在前,高声喝道。
我插上最后一支珠钗,凉薄一笑。
祥瑞么。
任凭这迎亲众人如何激动,房中的人,始终纹丝不动,盖巾上的流苏都不曾有过一晃。
“你说,人真的有来世么?”
“也许你我便是前世结下的缘。”
“呵呵,孽缘么?”
我抱着他。
房中烛火摇曳,我的视线愈发模糊。
“努哈···赤风。”
我犹豫着,轻轻唤起他的名字。
“嗯?”
他用微熏的声音应我。
很好。
我心中一沉,双目一合,终落下两行泪。
只一瞬。
袖子里准备好的匕首,就狠狠地刺进了风的胸膛。
我听到血肉分离的声音,和他的一声闷哼。
······
刺进去了。
终是···刺进去了。
“笙笙……”
风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我缓缓放开他的手,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看他的伤口血如泉涌。
明明受伤的是他。
为什么我会这么痛?
“你是努哈赤风……”
看着他倒下,心中彷佛有什么被撕裂,让人痛的无法呼吸,令我和他一同倒下。
“因为你是努哈赤风······”
我忽然哭的声泪具下,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站不起来,我只能弓着身子在地上,狼狈的爬过去抱住他。
“风阿……风阿……”
我捂着他的伤口,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是个罪人,我会流尽所有的泪去赎罪。
“为什么···”
“对不起···”
我是爱他的···我是爱的。
风的身体越来越凉,我越来越留不住他。
可即便留住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他……什么也给不了。
笙笙。
他不断地唤我,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攥着他的手,紧紧地,清晰的感受到他正一点点的离开我。
我没有应声,只是抱着他哭。
昭和……配不上风口中的笙笙。
要他死的人是昭和。
怕他死的人,是笙笙。
呵。
多么分裂阿。
又多么可悲。
不知过了多久,风彻底没有了声响。
我颤抖着,用比他身体还凉的指尖,触及他的鼻息,他的心跳,他的脉搏。
呼吸没了,心跳也停了,脉搏也静止了。
努哈赤风,把我的风,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父皇。
这是你要的吗?
满目笙歌一段空,万般离恨总随风。
我想要苟活于世的权利,却奈何不得生而为人的痛苦。
……
风应该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了吧。
至少他是比父皇更爱我的人。
父皇舍得用我换他的江山。
风却舍不得让我用死,来祭他的燕丹。
我清楚的记得,风最后对我说的一个字,是逃。
逃。
最后一刻,他在叫我逃。
多么讽刺阿。
可我又能逃到哪儿呢。
逃回那个已经舍弃我的王宫,准备下一次的和亲?
笙笙不要。
“带我走吧。”
我摘下凤冠,伏在那再无起伏的胸膛。
再没有一刻,能令我感到如此解脱。
烛火凌乱,连成一片,我笑着又向其间泼了一杯酒。
“烧起来了!”
外面有人在喊。
声嘶力竭的喊。
火光明亮,我恍若看到一个身影,迎我在来世花开的地方。
······
“兄弟,你是来救我的吗?”
“你是南朝嫡公主?”
如果有来世,我会告诉他。
“不。我是白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