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妈妈的感觉
尹泽宇呆愣着没有说话，许久才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没有证据！”
徐千夏笑得讽刺，毫不掩饰的讽刺——“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敢这样诬陷人吗？亏我之前还不顾危险去救你，现在想想，还真是病到无药可救！”
“谁也没非逼你去救，自己愿意，想赖谁啊？”尹泽宇答得没心没肺，但语气中却有了小小的心虚。
徐千夏没有察觉，只是嘲讽地笑着，满眼的失望——之前还以为，虽然他嘴上得理不饶人，至少心眼还是不坏的，没想到现在才看清楚——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坏坯子！而且，从结论上看，他绝对是个恩将仇报的混蛋！
“那么，我们就一直斗下去吧！”静静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她笑得自信极了。
之后，她再也没去过医院，直到他出院回家，她也没有再去看上一眼。
傍晚的餐桌上，两个人相对无语。
“明天，我要和朋友去巴厘岛。”尹泽宇撂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徐千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气氛凝重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固体化。
突然，电话毫无预期地响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一愣，好一会儿，徐千夏起身去接。
尹泽宇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米饭，眸底掠过些许不自然的诡异之色，轻佻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格外邪魅。
徐千夏神色自然地回到餐厅，懒懒地瞟了他一眼，没有表情地宣布自己刚刚在电话中接听到的内容：“伯父和伯母说要推迟回国时间，让我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只要有的人不再动不动就算计别人，那么，我活到一百岁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冷嘲热讽地对答如流，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挑衅。
徐千夏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饭，完全一副当他是空气的模样。
尹泽宇突然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不舒服，但又不好意思故意找茬逼她说话，只好一直忍着，可结果证明，他的功力明显不及徐千夏深厚，只好一个人闷闷地回到了房间，计划出游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徐千夏起床做了早餐，吃完后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出门了。
尹泽宇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气饱了肚子，连早餐也省了。
图书馆里，徐千夏一直坐着看书，连午饭也没吃。直到傍晚，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才发现，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雨的样子。
当她在西餐厅吃完晚餐时，雨已经落下来了，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紧赶慢赶回到家，尹泽宇好像不在，屋子里黑乎乎的。
该不会去了巴厘岛还没回来吧？
心里这么想着，虽然疑惑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拿出手机开门。
九三零二一四——预料之中的音乐并没有及时响起，而是传出了刺耳的警鸣声。
她轻轻地皱起眉头，稍停了一会儿，重新输入密码——结果，还是亮着红灯。
“密码被换了？”她无意识地轻喃，条件反射般再一次输入六位数的密码，最终，还是被拒之门外！
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气恼地低咒一声，坐到门外的台阶上，一边避雨一边给尹泽宇打电话，可听筒中传出的却是令人更为火大的敷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无人接听，现在为您转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她愤怒地挂了电话，心底早已把尹泽宇骂了好几千次——该死的！杀千刀的家伙！没有人性的臭小子……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骂人的话全都重新复习了一遍，极真诚地希望那家伙直接从地球上消失才好！
五分钟过去了，手机里还是那句“对不起”……
十分钟过去了，雨一直下着，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的手机提示电力不足，而尹泽宇，依然不见踪影……
不自觉地抱住肩头，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用力拉紧上衣的拉链，希望藉此得到多一些的温暖。
越来越多的冰冷无所不在地钻进衣服中，让她恨不能将全身的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脑袋有些犯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耳边，仍旧充斥着服务台小姐甜美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无人接听，现在为您……
“喂，臭小子！你在哪里，为什么门打不开了？”
“外面很冷，快点回来给我开门！”
“限你三分钟内出现，否则后果自负！”
“该死！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再不出现，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空洞的嗓音在寂静的雨夜里飘出很远很远，以至终于低不可闻。
风徐徐地吹，雨丝打到徐千夏的身上，她却毫无察觉，只是无意识地将自己缩得更小，抱得更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了，尹泽宇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雨下得时大时小，却一直都没有停过，仿佛连它也贪恋人世间的繁华。
睡梦中，那个美丽温柔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她大声地叫着“妈妈”，她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漫天大雨之中，再也没有回头，任凭她摔得很疼，追得很累，哭得很伤心，她也没有再回头看她哪怕一眼……
“妈妈，不要走……妈妈，妈妈！”她惊叫着挣扎起身，脑袋重重地撞到身边的墙壁，顿时清醒了不少。
原本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却无力地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看着清冷潮湿的院子，徐千夏终于做出了那个早就该做出的决定——回自己原来的公寓去！
只是，头有些不舒服，晕乎乎的，好像是感冒了呢！
宽阔寂静的马路边，她无声地站着，任由雨滴浇到自己身上。可十分钟过去了，连一辆车也没等到，自己还被雨淋得一塌糊涂。
拖着无力的身子，她像缕幽魂般飘荡地空旷的马路上，那种无依无靠，孤单无助的感觉，仿佛将她带回了一个人在法国的那段时光——也是令人烦躁的夜，也是发了高烧，也是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自己，无力地躺在床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不那么委屈，不那么……绝望！
像是主人不再感兴趣的布娃娃，被冷冷地丢在一边，任由它自生自灭也不会再有一丝丝心软的感觉——无数次，她多想大声地问问那个被她叫作爸爸的人——难道，女儿孤身在外，病得快要死掉了，你都不会心疼吗？难道，同样是女儿，两个人的差别真的可以这样明显吗？
心，越来越冷，冷得令人抽搐，冷得再也看不到希望……
头，越来越重，重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再也不醒来……
不算太熟悉的环境里，她强撑着一口气打开一扇门，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失去了知觉和意识。
梦里，那个俊秀清朗的男孩子，温柔地对着她笑，眼角眉梢，全是纵然天塌下来也会改变的宠溺，好甜蜜，好幸福……
晴朗明媚的天气里，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夕阳西下，半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猩红色，格外漂亮。
尹泽宇心情大好地坐在公车上，看着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掠过去。
九三零二一四——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他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密码已经被他换掉了。
重新输入新密码，不由得想起那个可恶的丫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知道密码被他换掉的时候，一定快要气疯了吧？
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轻笑，他打开门走进去，换上拖鞋，随手打开了电视，屋子里很静，只有电视中的声音来回飘荡，竟然有些不习惯。
拿出手机，他拨通了徐千夏的号码，却听到令人恼火的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低咒一声，他丢下手机，自己找吃的。如果那丫头真的不想回来，他也不会勉强，甚至，巴不得她永远消失才好！
又是新的一天，该回学校上课了。
尹泽宇走出房间，用力地敲了敲隔壁徐千夏的房门，然后就下楼了，根本没注意到，那房间里空无一人。
中午，学生餐厅里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的人来来回回，令人烦躁不已。
尹泽宇安静地吃着东西，旁边不时传来早已习惯了的抽气声和忍不住的惊艳感叹，让他原本就莫名不安的心绪更加烦闷。
正郁闷，闵元熙坐到了他的对面。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他打趣着，放下餐盘，优雅地吃饭。
尹泽宇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的俊脸，没有接话。
闵元熙轻轻笑出了声：“尹大少爷不是从来都不在学校餐厅吃饭的吗？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明显的调笑，尹泽宇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默默地吃饭。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闵元熙：“你和徐千夏，是同班吧？”
“是啊，怎么了？”闵元熙答得漫不经心，懒懒地抬眼看他。
“麻烦你通知她，下午放学早点回家。”
“这个……她今天，好像根本没来上课！”闵元熙说得很无辜，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模样。
尹泽宇却忍不住愣了，心底隐隐有些担忧，那种莫名的不安好像也越来越强烈了——“知道为什么吗？她没来上课的原因。”
闵元熙摇了摇头，优雅俊美的脸庞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牵挂，看得尹泽宇心里很不舒服。
餐盘中的食物已经失去了美味，尹泽宇的念头都在围着徐千夏打转，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的课程，他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等放学回到家，她就已经回去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当放学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在第一时间赶回家时，门锁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他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
冷清死寂的公寓里，徐千夏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醒过来，也没有力气起身，甚至连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朦朦胧胧地，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岁的那个雨夜——爸爸和妈妈又一次吵得天翻地覆，她已经不记得那样的情境发生过多少次了，唯一清楚的就是，每次他们争吵，妈妈总会大闹，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光……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也是爸爸唯一动手的一次。
爸爸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夹杂着欲先杀之而后快的怨毒，妈妈则笑着流眼泪，仿佛很开心的样子。
她躲在小小的角落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没有姐姐在身边，她好怕……
爸爸打了妈妈，然后看到了小小的她。
他充血赤红的眼眸中带着深深的厌恶和鄙夷，那一刻，徐千夏觉得，爸爸似乎是想杀了她的！
雨下得很大，窗外电闪雷鸣，姐姐一直没有回来，她不敢走上前去劝爸爸和妈妈和好，只能无助而怯懦地蹲在角落里，无声地流眼泪，之后的好几年间，她都万分痛恨自己当时的胆怯，也不只一次在想——如果当时勇敢一点，大声地告诉他们，她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是不是，或许就有挽回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一个人默默地上了楼。
他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哀伤，那么绝望。当时不明白，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那是一种心碎的味道……
妈妈就在那样的晚上收拾东西离开了——她死死地拉住妈妈的手，哀求她不要走，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可是，妈妈却无动于衷地推开了她，坚决地打开大门，走进了雨夜里。
她在后面死命地追，用尽所有的力气去追赶那个年纪时，生命中最需要、最依赖的那个人，但是没有用……
汽车开了过来，妈妈钻进去，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不再回头看她一眼，也好像，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厌恶，永远也不想再回来般决绝。
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浇在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痛，只是冷——冷到了骨子里。
那一夜，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完整的家庭，也同时失去了爸爸的爱！
之后不到两周的时间，爸爸帮她打理好一切出国事宜，匆忙地将她一个人丢到了国外，这一走就是三年。
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被寄养在并不熟悉的家庭里，她变得冷漠、孤僻、与世隔绝，曾经天真的小脸上再也看不到灿烂如花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完美的伪装——礼貌而疏远，温和却冷漠！
没有人知道，她曾被十几个不良少年打到昏迷住院；也没有人知道，她早在到达法国的第三周就离开了那个被寄养的家庭，自己一个人住到了连电灯都没有的小木屋里；更没有知道，她用自己的双手，缔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一个足以让她强大到无坚不摧的组织——SK神党！
“妈妈……”无意识的呢喃软软地逸出来，她轻皱着眉头，痛苦地窝在被子里，眼角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消失无踪！
夜幕低垂，尹泽宇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转，心底的担忧越来越强烈，真怕她会因为自己一时的恶作剧而出些什么意外，到时候，怎么向爸爸妈妈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