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出轨的盛唐2: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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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场风月撩人的死亡游戏(3)

深谙权术之道的武则天,也能够体会到高宗内心的顾虑,所以并没有采用激烈的手段来对付那些将相大臣,而是采用了较为缓和的区隔处理,以免引起高层震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裴炎、刘祎之、元万顷、范履冰、周思茂等人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最大受益者,他们在朝廷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渐渐形成了一个很有影响的集团。

尤其是裴炎,他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他的飞黄腾达与武则天的崛起息息相关。主审这个案子,正是裴炎捞取政治资本的关键一步棋。也让我们了解到这位才子的另外一面,说他攀附权贵也不为过。人在局中,又怎能独善其身,破局重生?

北门学士裴炎由武则天私人的笔杆子,变成了高级政府官员。

3

调露二年(公元680年)八月二十二日,太子李贤被废为庶人,幽禁别院。

废李贤的第二天,高宗与武则天的第三子英王李哲(即李显)入主太子宫,改元永隆,大赦天下。

对武则天来说,她的内心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痛苦。生存的历练,虽然让她比其他女人看上去显得坚硬,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那些与她为敌的皇子都是她的亲生骨肉。

宫女们从来没有觉得武则天有衰老的迹象,五十多岁的妇人,表面上看,也只有四十岁上下。但今天在新太子继位大典之前,她们在为皇后化妆的时候,觉得她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很多。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废太子李贤之事搅得武则天心情烦躁不安,郁怒、愤恨与哀伤交煎。

年月对人,总是平等的。虽然武则天颐养得如此好,但是情绪总是会暴露一个人的真实年龄。可是等到她立于紫宸殿前,那个明艳照人、精神奕奕的天后又重新回来了。

武则天是一个具有无比精神力量的女人,任何打击,都不会使她跌倒。她表情坦然,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曾掀起内心的任何波澜。她对于下决心要去做的事从来不曾有过迟疑,也绝不后悔。

虽然武则天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失去了一个亲生儿子,但是却消除了一个威胁自己的隐患,扫荡了前进道路上的一大障碍。

相比之下,失之甚少而得之甚多,放在政治的天平上考量还是划得来的。

新太子是高宗与武则天的第三个儿子李哲,原名显。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

第二年,幽禁了很长时间的废太子李贤被打发到巴州。太子也只是一张旧船票,过期作废。作为皇帝和皇后的亲骨肉,李贤连留京的指标都被取消了。

确定一切无法挽回,李贤只好独自上路。风中的李贤衣衫不整,身形单薄。想象昨日鲜衣怒马,少年狂歌;今日鹑衣百结,半生飘零。

李贤就这样上路了,等待着他的,是武则天补上的最后的一刀,还是长安传出的一纸赦令?

送李贤上路的还有一个人,新太子李哲。高宗与武则天共有四子,长子李弘从小就被立为太子,接受太子教育,学习东宫规范;次子李贤被封为沛王,三子李哲被封为周王,兄弟二人经常在一起玩乐;四子李旦,即后来的唐睿宗。

李哲六岁时与诸王斗鸡,二哥李贤命名士王勃写了一篇《檄周王鸡》来戏弄他,疼爱他们的高宗李治看见该文后生气地说:“此乃交构之渐!”也就是说,这么做会导致兄弟失和,于是将王勃逐出沛王府。

从兄弟俩一起玩乐成长的生活历程来看,李哲对二哥李贤的感情还是非常真挚的。李哲坚持为哥哥送行,兄弟二人见面,唏嘘感叹是免不了的。

李哲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事后他又上表要求为哥哥改善生活待遇,不能将前太子混同于一般流放之人,为哥哥争一条活路,或许也是为自己争一个明天。

开耀元年(公元681年)的初冬之际,距离京师两千三百里的巴州,以它的瘦山枯水迎来了一位落魄的贵客,这个人就是被废黜的前东宫太子李贤。

李贤从长安的大明宫来,从远乡异壤的百姓闻所未闻的宫廷噩梦中走来。当李贤瘦削而峻拔的身影出现在巴州街头时,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身份上的一落千丈,并没有改变李贤身上与生俱来的儒雅之风和贵族特质。

三个幼子紧紧地偎依在父亲的膝前身后,用未经世俗洗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或许是因为太小的缘故,天生烂漫的年纪让他们对父亲这次戴罪放逐并没有多少深刻的体会。

他们无从知晓,父亲眼里的巴州天空有着怎样的色彩。对庶人李贤来说,那不是肉眼能够看清楚的天空,那里隐匿着一张巨大的灾难的黑网,它曾经罩在哥哥李弘的身上,而现在的他也成为网中待捕之物,无处逃遁。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在到达巴州的第一个夜晚,李贤一家人是如何在风声猿啸中彻夜难眠。庶人李贤与妻子房氏在清冷的烛光下长吁短叹,他们设想了从今往后生活的诸般不幸与磨难。

李贤已经顾不上一己的生死荣辱。他对房氏说:“如今我身临巴州,心如枯木残草,死不足惜矣。”此后三月,李贤每日面壁而思卧床读书,拒绝与任何人交谈。他整日无语,像是一个被剥夺了语言功能的哑巴,唯有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孤傲与清冷的光。

在囚禁于巴州的枯索岁月中,李贤写过一首哀婉凄凉的黄台歌词:

种瓜黄台下,

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

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为可,

四摘抱蔓归。

这首词是庶人李贤发自内心的声音,它倾吐了自己的痛苦,饱含了难以抑制的怨愤与无奈。这首著名的歌词后来传到千里之外的东都,陪伴着高宗皇帝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作为君王,高宗的内心痛苦无人了解,看着自己的至亲之人一个个离去,落花流水无情。

公元684年的春天注定不属于庶人李贤,远在东都洛阳临朝称制的太后武则天在这一年里又一次三易年号,嗣圣元年、文明元年、光宅元年。

当金左吾将军丘神勣突然来到巴州,庶人李贤知道,飘悬于自己头顶上方的那张黑网终于要落下。虽然他早已有所准备,可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的心也随之收紧。

被废的太子李贤自缢身死的消息于光宅元年三月传回洛阳宫中,武则天为次子李贤的死讯哀恸不已。贞观殿上,武则天含泪斥责丘神勣错领圣旨酿成恶果,在场的朝臣们在一边却噤若寒蝉,无人敢站出来轻言丘神勣巴州之行的利弊得失。

几天后在宫城南侧的显福门进行了李贤的举哀仪式,文武百官排列于显福门左右两侧,以三声低泣和三声大哭抚慰死者的在天之灵。朝臣们遥想已故太子李贤英武的仪态和他在阳光下翘起唇角的温暖笑容,不禁感慨万千。

母子情,君臣意,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都化作廉价的泪水。生于皇家,不知是一个人的幸事,还是不幸。

举哀仪式只是生者为了烘托自己而营造的一个舞台,死者不在洛阳宫城,早已被草草葬埋于巴州荒凉的黄土之下,与追悼者本来就各处一界了。

武则天有意将怜子之情在李贤死后昭示于世人,庶人李贤被追封为雍王,其妻室儿女接回洛阳宫中。庶人李贤虽然是罪囚,可他毕竟是流着皇族血液的前太子,是皇帝与皇后的亲生子。武则天将庶人李贤之死归罪于丘神勣,说他违背圣命,故意将庶人李贤杀死。并以此为由,将丘神勣调离京师,贬黜到遥远的垒州当刺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