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吕无病趴在白云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只觉身上凌迟一般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呼……往北去”
白云气喘吁吁道，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听着仍十分悦耳，让人想起寺檐下挂的风铃。
趴伏着的脊背不断起伏，能感受到硌着胸膛的棱棱瘦骨。
这可不像一个修行人的体魄。
吕无病心疑，又暗自想起白须老僧怒目金刚的姿态。
“师弟，我是讲僧，只研佛法，不修体魄，倒是让师弟见笑了”
孱弱的白云似乎能知晓背上之人的想法。
吕无病皱眉，脑中忽然蹦出一个词。
他心通。
白须老僧灌顶传授的佛门功法中有介绍，讲僧修行的是禅心八识，每证一识，便会掌握一门神通。
刚才白云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就是禅心第六识，心识里的他心通。
功法又讲，僧人分很多种，除了有弘扬佛法的讲僧，还有卜算因果的知客僧、悬壶济世的药僧、膳禅合一的伙僧……堪称生活日用，禅修之道。
而吕无病则是被白须老僧蛮横地拉了壮丁，成为白云重振净昙宗道路上的护法武僧。
他脑海中的功法名为龙象般若经，号称佛门炼体第一经，有十三层，前十二层每三层都对应道家炼气的四大境界，最后一层练成可以直接肉身成圣，成佛作祖。
吕无病粗略浏览一遍，不由咋舌，这份礼重到让他无法拒绝。
“罢了，当不了乘风御剑的剑仙，做个金刚不坏的罗汉也不错”吕无病安慰自己，但疯狂翘起的嘴角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是灌顶真特么疼啊。
吕无病龇牙咧嘴，心想要不试下修炼龙象般若经，或许可以缓解这股疼痛也说不定。
说干就干，吕无病闭目凝神，按照经中法门，尝试沟通天地灵气，将其引入体内，以一种玄妙轨迹运行。
良久，吕无病身上泛起了莹莹金光。
天地灵气仿佛被搅动的海水，旋转着灌往吕无病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窍海眼。
轰隆隆一声，惊涛拍岸。
吕无病全身百脉被一下贯通，污垢秽物排出体外，身体往无垢佛体蜕变。
喘息赶路的白云抽一下鼻子，闻到背上一股恶臭，熏得他几欲呕吐。幸好前面有条汹涌大河，他快走两步，把吕无病卸在河边。
“师弟，你醒醒”
白云着急地拍打着吕无病的脸，希望他清醒过来，但却得不到回应。
反而吕无病身上灰黑色的污垢越排越多，白云眼尖，发现那脏物之中隐含一丝血色。
血色渐浓。
白云心急如焚，知道是这个便宜师弟冒然习练龙象般若经，正在疏通百脉，蜕变佛体。
但是他却不知，龙象般若经最为霸道，初创时只有佛陀座下的金龙白象才能修炼，导引灵气如长鲸吸水，运转如举烈火，十分暴烈，迥异于人身功法。
而后净昙宗佛首以大智慧把功法循序渐进分为一十三层，再佐以大药僧炼制出的护脉丹，方能为宗内武僧所习。
护脉丹如今就在白云身上，还没来得及给吕无病，没想到他就已经练上了。
然而此时吕无病经脉已经被狂暴灵气冲击得寸寸爆裂，就算服下护脉丹，也无济于事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白云无奈，只好闭目诵经，以心念为他加持佛法，助他稳住心神，不至于精神错乱，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呃……好热啊”
吕无病喃喃自语道，他全身通红，似火炉一样发烫，身下的碎石被烧得暗红，四周野草枯黄自燃，三尺之外的河水更是直接沸腾起来，无数鱼虾翻肚上浮。
睁眼时，他发现自身如堕火狱，眼前有红白青紫各色火焰，更有那凌空而燃，无色无相的地狱业火将他重重包围。
吕无病在火狱中仓皇奔逃，却找不到一方无火之处。渐渐的，他身上也着起了火，分别从天灵、心口、脐下冒出丝丝火苗，而后蛇行蔓延，不一会儿就把他点成了一支人形火炬。
这是以龙象般若经法门凝练出的精气神三昧真火，正以天地灵气为柴薪，烧去体内污秽，重铸龙象宝体。
“啊……救命……救我”
吕无病不断哀嚎，但耳边只有火苗哧哧舔舐的声音，天地灵气源源不绝，三昧真火亦熊熊不灭，直至龙象宝体锻成，再烧不动为止。
哀嚎声逐渐低了。
不知过了多久，趴在地上的吕无病双耳一侧，忽听到一段郎朗诵经声。
这经声如一缕清风，稍稍抚平了吕无病身上的炽热，让他有力气缓缓张口：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一清一浊两个梵音逐渐嘹亮，竟压下了风火连天的火舞声。
吕无病抬起头，见火海中有一金身佛陀，口绽莲花，万火不灭。
与此同时，他藏在怀中的玉匣被烫得龟裂，里面的龙血芝滚落胸口，一遇肌肤便化为一滩赤红灵液融了进去。
眼前火势轰然暴涨，燎动的烈焰几乎触到了天穹。
但吕无病反不如之前觉得灼热，仿佛从岩浆转移到了沸水之中，竟突兀地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故说般若波罗蜜”
经文念毕，漫天火势一消，耳边依稀响起龙象交吼的苍茫之声。
吕无病呻吟一声，幽幽醒转。
“我是谁，这是哪？”
吕无病茫然地看着四周，山清水秀，哪有刚才所见的火狱场景。
“师弟你差点上西天了”
遭这一番惊吓，饶是以白云勘破六识的好涵养，也忍不住刺了一句。
吕无病仍旧木愣愣的，不知有没有听懂。
如此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显出后怕神情，抽抽鼻子，嗅到身上恶臭难当，便干脆往河里一跃，打算洗个澡。
谁知双脚一踏水面，一股巨力便把三丈宽的河面从中分开，露出底下的河床。
吕无病哎哟一声掉了下去，任由两边河水倒卷，把他埋了起来。
独立岸边的白云眼见这一幕，嘴角不由往上翘起。
“好一个莽书生，龙象般若经第一层，还真让你练成了”
河面波涛汹涌，仿佛河中有蛟龙翻动，不久一股黑水涌上来，随之浮起的鱼虾密密麻麻，挤满了河面。
白云嘴角耷拉下来，摇头喊道：“师弟，别闹了。”
吕无病蹿出水面，挥手跺脚地感受着龙象般若经第一层的威力，却惊喜发现，自己失去了的四肢，竟又长出来了，有血有肉，蕴含伟力。
“不愧是佛门第一锻体神功”吕无病随手一挥掌，掌风呼啸而出，把三丈外的一棵大树刮得枝摇叶落，儿臂粗的树枝咔嚓一声掉落下来。
他如今已拥有了一象之力，境界虽浅，只是刚刚开始炼精化气，但战力却直追知秋一叶这等有法宝法术傍身的名门子弟。
须知他这一象之力指的可不是普通野象，而是佛陀座下一头六牙白象的力量，举手投足间便有上万斤的力气。
而且龙象宝体摸起来滑如锦缎，发力时却硬比金石，他方才在河床的尖利石子上打滚磨蹭，身上连皮都没破一丝，反而搅起了浑浊石粉。
“不知道知秋兄的飞剑能否让我受伤呢”吕无病嘚瑟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