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吕无病闪身出门,打量四周,见楼道黑暗,寂静无人,便悄悄走到右边的天字号客房门前。
吕无病记起,昨晚那领头的褐布短衣汉子,便是天字号客房的客人,也正是通铺房那些伙计的老板,但是昨晚在他身边的却尽是一些生面孔。
跑商的扔下自己伙计去运猪,这事定有蹊跷。
客栈里里外外都已经看过了一遍,如果有线索,也只能在这两间天字号客房了。
吕无病推开天字一号房门,进去翻找起来,然而里面只是寻常客房摆设,桌椅床榻,陈列简单,并无可疑之处。
见没有线索,吕无病小心地把物品恢复原状,退出了房间。
天字二号客房。
吕无病平复一下心情,深呼吸口气,要是这里也没线索,那就只能等傅月池回来了。
他伸手轻推,“吱呀”一响,酸倒牙的开门声在深夜里突兀响起。
吕无病探头进去,眼神顿时一凛。
只见这房间里无床无桌,却在地上摆了几个蒲团,而房间背阴处则立了一个法坛,上面供奉一尊头顶翠珠华冠,神态慈祥的老妇人法像,墙上挂两联。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白莲教!”
吕无病心中一惊,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
又忆起,那褐布短衣汉子称呼掌柜为“常护法”,霎时明悟,这客栈,可能是白莲教的分舵。
然而,脑海中的作死系统,却没有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
“还缺点什么?”
吕无病走近法坛,仔细查看。
刚一靠近,法坛上的烛火便无风自动,青烟逸散,火光摇曳下,无生老母半阖的双眼似乎在注视着来人,鎏金的法像脸上竟有冷笑的意味。
“这是什么?”
吕无病的目光被吸引到坛上一块巴掌大的符牌上,这符牌乌沉沉的,朝上一面密密刻着许多米粒大小的符箓,诸多符箓中间拱卫着一个篆体的“畜”字。
吕无病挥袖轻拂,把符牌掉了个面,这面简洁,只阴刻了一只猪豚的图案,昂首拱鼻,惟妙惟肖。
不知怎的,吕无病一看到这面,耳边就突然响起下午在院墙外听到的惨烈猪叫。
正思索间,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雄壮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客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本座在后院恭候已久”
常威怀抱双手,倚门斜立,脸上带着和气生财的笑容,一双眼却寒若冰霜。
自他进来,法坛上的烛火噌地暴涨,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被拉长扭曲,相互交错,似在拼斗。
“岂敢让常护法久等”
“哦”常威脸上笑意更浓,“昨晚你看到了。”
“那就更不能留你了”
常威拔出雪亮的杀猪刀,遥指吕无病,身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一下子从客栈掌柜变成了一个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强者。
“吃我一刀,小鬼剔骨”
常威爆喝一声,手中一臂长短的杀猪刀斜刺里一挑,刀光一闪,带着刺骨阴风,笼向吕无病的手臂,刀尖轨迹飘忽,捉摸不定,只消一缠上,便能剔出整条手骨。
好诡异的刀,明明不走直线,但竟然在眨眼之间便让吕无病的手臂感受到了刀尖的锋芒。
吕无病汗毛倒竖,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快的一刀,而他此时手无寸铁,无从抵挡。
退,只有退。
吕无病飞身向后,刀锋直逼面前。
只几步,背后就是墙壁,吕无病去势不减,手脚一挨着墙壁便上下游动,整个身子像壁虎一样贴墙蹿了上去。
轻灵飞身术,壁虎游墙。
吕无病跃上横梁,倒吊梁上,回身一爪抓向常威持刀的手臂,其势极快,如饥鹰扑兔。
常威神色自若,手中刀势一变,刀身回掠,反往上一撩,像是给兽类剥皮一样,直直划向袭来手臂的中线。
“山魈剥皮”
常威嘴角翘起一丝嗜血的弧度,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看你能挡几刀。
谁知吕无病这次面对锋芒利刃,竟躲也不躲,仍是伸手前探,五指如钩,闪电般朝持刀手腕抓去。
“比快吗?天真”
常威脸上狞笑,手中尖刀速度再快了几分,刀锋破空,如厉鬼尖笑。
破空声中,常威的刀尖先一步触到了吕无病的手腕,接下来只要轻轻一挑,这只手臂的皮肤便会完整地剥落下来。
吕无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等的就是这一刻。
“鬼手无形”
刀尖入体,却没有意料中破开血肉的凝滞感,反而见那只被刀锋切开的手臂模糊一下,而后刀身直接从手臂中穿了过去。
“什么,阴阳鬼道!”
常威震惊失色,这小子究竟是谁,竟然会教中秘传之法。
鬼手和刀锋交错而过,一下又凝实起来,铁指银钩,一下扣住了常威持刀手腕的命门。
吕无病剑眉倒竖,鹰爪手背上五条大筋根根绷起,用尽全身力气一抖,如怒鹰锁喉,就要狠狠从常威手上撕一大块肉下来。
“给我滚”
常威一声长啸,体内先天真气翻滚如沸水,全数运到右手臂上,往那被扣命门处倾泻出去。
“啊!”
吕无病扣住常威的手如遭雷击,先天真气入体,他的养生气功被一下冲散,先天真气蜂拥涌入他的掌心,而后冲进手臂,化为一柄柄真气小刀四处切割,所经之处经脉破碎,血肉成泥。
鬼手遭此一击,直接被打破了实体,只见手臂模糊一下,手中撕扯下来的一块连着大筋的血肉便掉落到地上。
吕无病鬼体遭受重创,魂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身体,钩住横梁的脚一松,整个人直直摔下来。
常威此时也痛得脸部抽搐,右手腕被废,伤口深可见骨,杀猪刀从手中滑落,被左手在空中接了过去。
“好,很好,吕无病,我一定好好炮制你”
常威双眼赤红,对废了自己一臂的吕无病,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出手一刀却极稳极轻,仿佛情人间的爱抚。
这一刀削向吕无病的胸膛,是刽子手凌迟时祭天的第一刀。
常威要将他,千刀万剐。
吕无病仍抱头蜷缩在地上。
刀锋即将及体,常威脸上的兴奋却突然一滞,左边身体感觉劲风扑面,仿佛一战马疾驰撞来似的。
轰的一声,客房的木门被一只穿绣花鞋的小脚洞穿,整扇门旋转着砸向常威,常威无奈,只得往后一仰,躲过门板。
“休伤我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待守的青青见势不妙,过来增援,她紧随木门打出一拳,拳风烈烈,力道刚猛。
常威下意识举刀横挡。
咣的一声巨响,常威单手迎敌,被这千钧之力打得倒退几步,胸口一股热血涌上,连忙运息压了下去。
“走”
吕无病强忍魂魄剧痛,拉着青青破窗而出。
常威追到窗口,见两人没入野树林中,不敢强追,刚才那女童的怪力一拳,让他十分忌惮。
“姓傅的定会栽在我们手里,不怕你不来”
常威眼神阴狠,自他步入先天之后,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