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间,身后有脚步声临近,燕君回首,不期然地见到了不想见到之人,眉头轻蹙,厌恶感顿生。
“你就是这样训练士兵的?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我想这些人也不用上战场了,上去就等于送死,还不如早早地还家。”赵倩茹倨傲地扬着下巴,带着嘲讽之色,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立着四名贴身侍卫,也不知是不是她预感到自己有危险,身后的侍卫紧随在侧。
燕君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道:“那还不得感谢王妃你的好意,为我挑选了这么多有钱的士兵?若是比富,恐怕整个军营里也找不出比这些人更有钱的士兵了。”
赵倩茹冷哼道:“别以为王爷包庇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洋洋得意。现在军营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个贪财之人,你以后想要在军营里立足,恐怕也难了。我劝你以后离王爷远点,倘若让别人知道你不仅贪财,还是个喜欢勾引别人夫君的贱女人,我看谁还肯听你号令?”
燕君禁不住摇头道:“赵倩茹,知不知道你很可悲?你明知道他不爱你,为何还要嫁给他?是,我是曾经爱过他,也想和他长相厮守,可是他既然已经成了亲,我也不会再纠缠于他。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不可能爱上有妇之夫的。”
“就算是这样,可他心里一直装着你,你为什么不离他远点,离我们远点?只有你走了,他见不到你,他才有可能看到我的存在,才能慢慢爱上我……”赵倩茹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无限的感伤,这样的她,让燕君生出同情。她也想离开,想远离他们,谁愿意纠缠在一段没完没了的感情纠结中?可是她身不由己。
看着这样的赵倩茹,她也没心情跟她斗了。
“我话已至此,你爱信不信,总之往后不要再招惹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的原则。”
撇下赵倩茹,燕君重新回到了操练场中,对着士兵们一个个挑错纠正。虽然不想将他们调教成一个个的神枪手,但好歹也不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这一操练就是一整个下午,冬日的天黑得较早,燕君在伙房随意拿了些食物当作晚餐充饥后,就命人准备了热水,打算洗洗就睡。
燕君斜靠在木桶的边缘,双目微闭,脸颊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一身雪白的肌肤好似锦缎般光滑柔腻,在柔和的烛火下,有着陶瓷般的美感。乌黑的长发一半轻飘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条条乌黑的小蛇,显得别样诱人。她所在的木桶足够容下三四人,听士兵说是秦风特意命人打造给她送来的,想不到他在这方面也如此细心。只是一想到他的别样用心,她的心情就莫名地低落,他一边口口声声说爱她,而另一边又设局利用她,他究竟将她置于何地?倘若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她宁愿不要!
帐外月色朦胧,隐有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在帐外徘徊,那是巡逻的士兵经过。
燕君浸泡在热水中,闭目休憩,消除白日里的疲惫。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浓密的睫毛不时地轻轻抖动,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着的。
“砰——”,一连串轻微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声音极为轻微,一般人无法察觉,也就是燕君长期锻炼出来的耳力才能注意到。听这声音像是有人倒地,可是她又听不到其他的脚步声,究竟是她幻听,还是来人真的能做到走路无声?
她的心弦顿时绷紧,按说在军营当中不敢有人乱来,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敌视她而恶作剧。她转头看向堆放在床头的衣衫,距离木桶至少有五步之遥,她必须先出了木桶才有可能够到它们。
就在她起身单脚迈出木桶的瞬间,帐帘晃动,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将她硬生生地怔在原处。
他一身黑色的锦袍,不是夜行衣,倒像是平常穿的便服,衣领和袖口处镶着几缕金丝,绘画出流线型的线条,简单大方。英气的五官,高贵不失亲切,俊美的容颜好似误落凡尘的神祗,那一双在夜间格外明亮的黑瞳此刻正在逐渐地放大,里面写有诧异,写有惊喜,更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呈燎原之势,不断蔓延。
而此刻燕君,光裸的上身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一只脚正横跨在木桶外,滴滴嗒嗒的水珠顺着头发、脖颈不断地向下流淌,隐没在被青丝遮盖一部分的若隐若现的****间,在昏暗的烛火照射下,充满着极致的诱惑。
她从对方逐渐转黯的黑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原本已略显红润的双颊,此刻一直灼烧到了耳后根。
“扑通”一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木桶中。
若是可以,她真想一头撞死在木桶里。
千不该万不该,她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洗澡?
千不该万不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营帐中?
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还偏偏让他看到了这么尴尬的一幕?
燕君口中猛灌了几口自己的洗澡水,呛得不行,都没脸从水里出去了。一只大手忽然伸进了浴桶,捉住她白璧无瑕的手臂,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关切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燕君咳了几声,脸色涨红。对上他也有些尴尬涨红的脸,她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窘意更深,猛地钻入水中,只余下下巴以上露出水面,结结巴巴道:“没、没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风不好意思地侧转了身,眼神飘忽不定,就连呼吸也变得紊乱不堪。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而且还发现了她一个重大的秘密,她竟然真的是名女子!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澎湃,脑海里还不断地浮现她美好诱人的身体,这简直就是种致命的折磨。从来的镇定自若,从来的处乱不惊,从来的肃杀冷绝,都在此刻化为无形。
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颤颤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燕君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稳下心神,这才开始思索,他是楚军的主将,此刻却意外地出现在了秦军的大营中。无疑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来刺探军情。他好大的胆子,身为主将,竟然亲自前来探营,那她该怎么办?要不要告发他,将他拿下?
可是内心里,她是崇敬他、欣赏他,同时也感激他的,她不想出卖他,更不想将他交给秦风处置,因为那样他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能不能先把床上的衣服递给我?”还是先穿上衣服再说,这样跟他坦诚相见地说话,她别扭得很,浑身不自在,而且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了,那都是羞的。
她自问从来不是那般羞涩保守之人,然而在他面前,她却格外得在意,就如同第一次初见时,在城门口有人诬陷她是刺客,她就极力地想跟他当面澄清,不想让他有任何误会。尽管他的双手沾染鲜血,无数的鬼魂死于他的手下,然而在她的心中,他就像是天神一般圣洁,容不得任何人的亵渎,哪怕是她自己,也是一样。
聂风也逐渐镇定了心神,侧目瞥见了堆放在床头的衣衫,他迈步向床头走去,走至半路时,帐外突然响起了一片骚乱,也让他顿住了脚步。
“来人啊,有奸细!”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帐外跑动,燕君的心弦绷得更紧,转头望向聂风,正好对上他回视的目光,难道他的行踪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按理说,他的武功高强,应该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才是。
对了,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跟秦风建议过实行明哨暗哨和每隔一定时间就更改口号、清点人数的交叉巡逻方法,这样才能使得军营的防守严密,万无一失。看来,军营的防守的确是万无一失了,可是却害了聂风,现在该怎么办?
更让她大受刺激的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此刻正朝着她的营帐方向走来,秦风关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君儿,你没事吧?军营里可能进了奸细,你快出来跟我待在一起,我怕你单独一人会有危险。”
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要掀帘进帐,燕君几乎是吼出声的,阻止他道:“别进来!我在洗澡!”
同一时间,燕君回头朝聂风使了个眼色,朝着床底下比划,暗示他躲到床底下去。她可不能保证秦风会不会突然闯进来,还是及早做好准备,比较保险些。
聂风俊朗的眉目轻蹙了下,有些犹豫,也是他堂堂一个大将军,楚国战神,却让他去钻床底,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此刻的他恐怕宁可与秦风厮杀拼斗,也不肯受这屈辱吧?
然而事情却总是不期然地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秦风在听闻她正在洗澡的霎那,腹中一紧,脑海中竟开始浮想联翩。他默默地挥了挥手,屏退左右,掀起帘帐,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