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直视他,而且带着无畏和探究的目光,秦风黑眸中精光忽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凌乱的头发,残破的衣衫,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如雪花般纯白,肩头、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触目惊心,尤其有趣的是,她紧贴的湿衫衬得她胸前异常凸起。
燕国太子燕君,竟然是名女子!
这个发现让他大大地惊奇,尤其是昨日见识过她杀狼的狠辣手段后,他更加对眼前之人产生好奇心。不过这些都只是在心里思索,他的面上依然沉寂无波,没有人能洞悉他的心境。
追风怪异地左右打量着两人,分明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分明是处境迥然的两个人,为何他们的眼神和身上的气场如此相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的主人如此神似之人,尽管对方如今正处于最窘困的境遇。
“快去那边搜一下,太子有令,捉不到燕君,谁也别想活着!”
燕君闻听到远处搜寻的声音,心弦顿时紧绷,快速分析了下目前的形势,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立即杀了眼前两人,重新躲回池塘中。但看起来眼前的两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况且她现在的体力恐怕连个普通人也很难制服,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她忽然上前一步,拽住秦风的衣袖,凝重的目光望进他的一潭幽泉:“帮我,我欠你一条人命!”
秦风淡淡地回望她,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燕君有那么瞬间的恍然,仿佛此人生来就是这般冷漠。许久,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这中间的等待好像已过千年之久。
就在燕君窃以为他终于心动之际,一抹邪肆的笑意自他唇边泛起,他忽然提高声调高喊:“燕国太子,燕君在此!”他的声音洪亮有力,还蕴藏了几分内力,足以让百步之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燕君眼神骤变,狠厉的目光射向他,并未显出丝毫惊惶,一抹同样邪肆的笑意自她唇边逸出。很好,今日之仇,她记下了,她会让他后悔的!
楚太子的人很快将她围了起来,燕君并未作任何抵抗,从始至终,她的双目都冷视着秦风。那无形的强悍的杀伤力,即使如秦风这等见惯了人性丑恶之人,也不由地为之动容。不过,他不后悔,牺牲少许人,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一次,燕君没有被带回牢房,而是被带到了一处华丽的宫阙。
金碧辉煌的宫墙,雕梁玉栋,精致的壁画。可惜燕君没有心情欣赏这些,远远地,听到钟磬之声自宫殿内传出,靡靡之音,尽是慵懒之声。及近时,另有女子的欢笑声间或地传出,燕君凭着自己的听觉判断,殿中至少有四名女子。
到殿门前,身后的侍卫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下,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宫殿。大殿内的欢笑声孑然而止,燕君猛然抬头,对上前方床榻上衣衫不整的一男四女,面色不由地尴尬。
真该死!
不知羞耻的男人!
她侧目转身,即使她再镇定,也无法正大光明地欣赏别人做那种事。
大殿两边的纱幔后,是演奏的乐师们,难怪这乐声中尽是靡靡之音,原来是有缘由的。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凶残、堕落、冰冷……她不知还能用什么词汇来描述自己这两天来对于这个世界的感触。
一股浓重的男性气息向她逼近,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只觉得他身上肮脏不堪,近他几分都会玷污了她。
一只大手伸来,扼住了她的下巴,迫使着她与他相对而视。
“贱人,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说,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燕君的余光瞥到他裸露的上身,小麦的肤色,肌肉块状分明,可是看在她眼里,却极为厌恶,索性闭上了双目,不予理睬。
“是谁救了你?”赵熙嘉对于她的无视越发得恼怒,手上的力道也加深了几分,“你以为你不说,本太子就查不出来?”
燕君冷笑道:“既然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太子殿下何必再浪费唇舌?”
“你果然变了,变得牙尖嘴利。比起之前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无能的燕君,本太子倒是对现在的你比较感兴趣。”
赵熙嘉忽然对着她的双唇,俯首吻下。感觉到他的气息逼近,燕君忽地睁开眼,及时地转头避开。
赵熙嘉的吻落了空,黑眸中顿时燃起簇簇火苗,想要征服她的欲望更甚:“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本太子的亲睐,千方百计地爬上本太子的床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跟她们四个一起好好伺候我,等我满意了,就留你一条小命。”
燕君嗤笑出声,还从没见过似他这般没皮没脸的男人,他当自己是什么,是神吗?就算是神,她燕君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我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男人,因为我嫌他……”她淡漠的目光轻掠过他逐渐盛怒的眸子,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脏!”
“你敢说本太子脏?”他这次是真的怒到极点,脸上的青筋暴突,右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不断地向内用力。
呼吸越来越困难,燕君还是不肯服输道:“就算你掐死我,我还是那个字,脏!”
赵熙嘉甩手,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暴喝道:“不知好歹的女人!来人,拖出去,斩!”
听到这个斩字,燕君两眼微眯,脑海中忽然闪过那紫衣男子的脸。他冰冷的眸子和漠然的气息,深深地刺激着她,她就算死,也要将他的出卖报复回来。还有眼前这个人,一再羞辱她的男人,她也不能让他好过。所以,她还不能死,她燕君绝不是吃了亏而闷不吭声之人。
“慢着!”
赵熙嘉邪肆地挑眉,讥笑道:“怎么,你想求饶?”
燕君唇角轻扯,逸出一抹淡笑:“燕君承认,从前的确深爱过太子,若不是太子不念情谊,将燕君置身于恶狼之中,燕君也不会因此性情大变。今晚是太子殿下的生辰,请允许燕君在寿宴上最后为太子殿下舞上一曲,算是了却燕君今生对太子的这份情缘,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成全。”
赵熙嘉怀疑地盯了她许久,她的目光平静,他看不出任何异样,料定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多留她一夜又何妨?
“好,本太子就成全你。”他又吩咐侍卫道,“带她下去换身衣裳。”
“你休想再动别的歪念,你是逃不出太子府的。”这是他对她最后的警告。
临行前,燕君回眸,冲着他露出魅人的一笑:“希望今晚能让太子殿下满意。”
赵熙嘉眼神一阵恍惚,方才那女子还真是他从前认识的胆小懦弱、对他死缠烂打的燕君吗?她的笑冷傲而瑰丽,如寒霜中的傲梅,遗世而独立,那样的气质,决不可能是原来的燕君身上可以寻到的。她真的变了吗?还是她根本是另外一个人?他不由地迷惑了。
沐浴过后,燕君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那是赵熙嘉命人送来的,竟然是件粉色的轻纱舞衣。穿在身上,里面的线条若隐若现,丝毫没起到避身的效果,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赵熙嘉倒是不吝啬,还专门遣了一名御医前来给她看伤,她现在正需要处理身上的伤口,尽管她一再地忽视那阵阵的疼痛,然而那钻心之痛并不是寻常人所能忍受的。包扎完毕后,燕君让御医多留了些伤药,说是怕不小心弄裂了伤口,可以自己敷上,实则她另有用途。
浴池中的水都来源于太子宫东侧的天然温泉,因而水中都有较浓的硫磺味,燕君试着用油灯将泉水煮沸,萃取少量的硫磺,再按比例掺入到伤药中。她想制作迷魂药,除了这些,最为关键的配料就是她刚一进屋就发现的栽于窗台前的一盆海棠春。普通人或许不知海棠春除了供人观赏外,还有其他什么功用,而她却深知它的茎叶还是制作迷魂药的最佳配料。
有了迷魂药在手,她要顺利逃离太子宫,就多了几分把握,现在剩下的就是要寻找趁手的武器。
在房内巡视了一周,她的目光凝注在了一只古董瓷瓶上。
“砰!”
一声巨响后,门外的侍卫全部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燕君一副惊惶失措的表情。
“我不小心把它打碎了,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太子,不然他又会大发雷霆的。你们放心,我会把它收拾好的,求你们了。”
两名侍卫互望了一眼,也不想多生事端,毕竟他们这位太子的脾气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两人权当作没看到就出去了。
燕君盯视着那道闭合的房门,弯唇一笑,蹲身从碎瓷片中挑出那些楔形的瓷片,用布条将它们绑于腿上。
一切准备就绪,离晚宴的时间尚早,她安心地倒在床上,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太子宫的晚宴,觥筹交错,钟磬鼓乐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