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桑也适时地调回了目光,只静静地注视着燕君,不置可否。
秦风从地上起了身,走至她的身边,笑容浅浅:“君儿,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联手,并肩作战。你我在楚国所受的耻辱,也终于可以得报!”
出乎他意料的是,下一刻,燕君给了他一记阴冷的眼神,厉声呵斥道:“子归,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何要陷害青云?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你才甘心是吗?”
秦风的神色也在瞬间大变:“青云,青云,叫得这般亲昵,你还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亲口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人,为何违背你的誓约?别忘了,我也跟你清楚说过,一旦你爱上了别人,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你就将偷盗天书之事嫁祸给青云,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将他推向深渊,想要置他于死地?你好歹毒的心!那天夜里,我还同情你,还想原谅你从前所做的一切。可是我错了,我现在终于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从来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你的心里只有仇恨,只有你自己!”燕君想到他陷害穆青云,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
秦离桑、秦翊和洛千云三人愣愣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争论,不知如何插口。
一抹血色逐渐在秦风的眼底浮现,他紧咬着牙根,心弦不住地颤动。歹毒的心,他在她的心中真的如此歹毒吗?
“君儿,你为何只想到我是在陷害穆青云,却不想想我其实是在保护你呢?你没有看到我父王刚才已经对你起了杀心吗?倘若我不将他的视线转移到穆青云的身上,他一定会对你下手的,难道你不明白吗?从楚国出逃,来到秦国,无论你落到哪国君主的手上,大家都会认为是你偷盗了天书,会将你置于死地。就算是你的亲生父亲燕王,也会不遗余力地从你身上得到天书,他才不会管你究竟有没有天书,因为你是所有人当中最为可疑之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燕君心神恍惚了片刻,或许他说得有理,但也不能抹杀他陷害穆青云之心:“这些不过是你的借口,你只是想趁机去除穆青云,不让他对你造成威胁!子归,我今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没错,我爱上他了,我爱上了穆青云。倘若你敢对他不利,我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他!所以,不要让我恨你,更不要让我亲手对付你!”
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狠厉和杀机,震惊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穆青云,她真的爱上了穆青云!
这一句话,击碎了三人的心。
洛千云自是早有准备的,也看在眼里。而秦翊则是攥紧了拳头,心沉得无法呼吸,为何只是短短三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呢?他不甘心,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最为震惊和心痛的,莫过于秦风,他一直只是在心中揣测,不敢确定,可是如今听到她亲口说出这一事实,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他一直试图在心里描绘着美好的未来,想着等他报完仇后,收拢天下后,他就一心一意地挽回她的心,为她实现所有的愿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他太自信了,以为她的心会一直寄放在他的身上,所以他相信她会等他,会一直等他!
心在泣血,胜过噬魂之痛百倍。
她怎可以如此狠心,如何无情?
他忽然仰天长笑,笑得那般张狂,那般凄凉:“君儿,你真的好残忍!你击破了我所有的希望,连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不给我……我不会放手的,哪怕你恨我,我也不会放手!”他犀利地转身,疾步离开了亭子,他远去的方向不是宫宴的方向,而是宫门外。
她击破了他所有的希望,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温暖也无情地带走,从此他的心里不再有阳光,不再有温暖,那他还剩下些什么?
滔天的仇恨,毁天灭地的决心,从此他愿化身为魔,让天下人都为他的仇恨而陪葬!
他临去前那深刻的一眼,仿佛掳获了她的灵魂,让她浑身都不战而栗,心底的恐惧点点蔓延。那一刻,她知道,他变了,他彻底变了。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们之间,也再也回不去了……
一场宫宴变得索然无味,燕君趁着间隙离开了宫殿。
此刻,段奕鸿应该已经潜入天牢救人了吧,她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刚行出没多远,就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燕君回眸,于月阴处见到了随后而来的秦翊,他一身戎装未除,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只是眉宇间的愁思那般明显,让人琢磨不透。
秦翊走近她的身前,停在了两步远处,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带着一抹哀愁:“我究竟该叫你君彦,还是燕君呢?”
燕君轻蹙了下眉头,不太习惯他这样的表情,浅笑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号,叫什么都无所谓。”
秦翊讽刺地轻笑道:“是吗?为何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却是最后一个才得知?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怎样的一个位置?”
燕君皱着鼻子凑近他身前嗅了嗅,调笑道:“你喝酒了吗?怎么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随着她的靠近,秦翊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三个月的军营生活,却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就会想起她,想念她,成了他每晚借以聊慰之事。
原以为回到郦城,可以见到她,是他最为期盼之事,谁知今夜却听到了他最不愿听到之事。她竟然爱上了穆青云,那个传说中惊才绝艳、少年得志的楚国智多星。
有一股压抑的情绪需要及时地舒展,秦翊深喘了口气,伸出猿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手臂不断地缩紧,害怕她不知何时就会离他而去:“君彦,我……”
铠甲上金属的凉意,让燕君怔了一怔,他急促的心跳声,顿时让她明白了一切。没错,她是感情迟钝,可是如今这当口了,倘若她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她真是白活了。
他究竟是何时对她生出异样感情的?
为何她一点察觉也没有?
怕他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从而影响了他们之间的交情,燕君及时地打断了他,提脚往他的脚面上狠踩了一脚:“你丫的,竟敢占我便宜?活腻味了,是不?”
秦翊闷哼了声,这一脚踩得不轻,迫使他不得不松开了手。他有些受伤地望向她,带着哀伤的眼神,他如何不明白她的用意?
燕君迎视着他如此哀戚的眼神,面上一阵尴尬,仿佛自己是离弃了他的负心汉一般。
“喂,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欺负了你一般。”她说得心虚,对于他,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情愫。说爱吧,谈不上,说喜欢吧,有一点。可是她更希望他们之间能维持从前的关系,聊得来,相处愉快,难道那样不好吗?为何非要跟****扯上关系?
秦翊气哼了声,冷着脸说道:“不就是你欺负我了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可知我这三个月来日夜都在想你?临行前你打我的那一拳,我一直都不肯让军医给我涂抹伤药,因为感觉到疼痛,我才能想起那是你打的,是你留给我的纪念。就算是将士们暗地里取笑我,我也无所谓,我只要一想到你,我心里都觉得甜。你这女人为何如此吝啬?什么东西不好送,非要送我一拳?哪怕就是送我块石头,我也会当宝贝一样存着、护着,总比我一连被将士们取笑了数日来得强。”想起那些日子的委屈,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眼,仿佛那里的伤仍在。
燕君不由地咋舌,他、他……
这男人未免太可笑了些,却也让人感动,可那又怎样呢?爱情并非施舍,她如何能因为对方爱她,她就必须同等地回报呢?
秦翊似打定了主意,要将心中的话一下子倾倒,继续说道:“我想了你三个月,急切地想回来见你,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可是你却突然说你爱上了穆青云,爱上了那个男宠。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哪里比不上他?”
燕君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爱情这回事,她也是初入门的菜鸟,没有太多的研究。只是感觉对了,时机对了,人也对了,一切也就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正如她和穆青云,一开始她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相处久了,逐渐生出了情愫,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至于秦风,或许对他的感情来得浓烈些,但却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一切皆是枉然。
那么秦翊呢,他又属于哪种状况?
“你一定是喝醉了,赶紧的,向后转身,回到宫宴上去。刚才的话,我当什么也没有听到。”直觉地,不想伤害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自己有危难时,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身前之人,她不想失去他这位朋友,亦或知己。燕君推搡着他,想要劝他离开,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适时地抹去一切,回复到从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