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怕,我在这里
小路很快就到了尽头,根本不是通向别处的路,而不过是一处废弃的井台,井台是寺庙取水处,已许久不用,杂草丛生,只是一股泉水从泉眼里,经过杂草,往外流出去。井台外边是高高的山崖,山崖旁的栅栏已尽数腐朽,破庙的火光映射着、对面的的山像一团团漆黑的魔鬼,冷风从崖底下吹上来,带着呼呼的诡异嘶鸣,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天真。
“没,没路了?!”
冷风吹上来,吹的人发抖,经过了刚才那小心翼翼的躲避,刚才躲过塌方的庆幸,他们的心中满满的脆弱的压抑,细小的一点不安都会让他们崩溃。
这一日他们经历过了逃跑,躲藏,追杀,看见了逃荒的灾民,遇见了躲避追杀的人呢,看见了被伙伴杀掉的人,也看见凶神恶煞烧毁寺庙的人,他们还冒着大雨逃命,躲过了塌方……
太多的事情了,他们紧绷的神经已经快要断裂了,姜衣衣冷情理智,可都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天灾人祸,一起集聚,她们不过是未经历过事情的孩子,从前被人捧在手心,可如今,被放逐在这孤寂冰冷漆黑的夜里,他们害怕不安,甚至绝望。
大雨并没有停滞的迹象,他们的身上早已经全部湿透,整个人身体疲倦不堪,可是比这身体更加难受的的心中涌起了害怕与失落。
“七姨,没路了,我们出不去!”尽管她平时心眼比狗洞大,也察觉到了老太爷对他们的捉弄。她问了一声,无助,委屈,难过,绝望,这些复杂感情一下子汇集在一起,她站在崖边,绝望伴随着崖底吹上来的冷风哈哈冷笑,心中的俱疲悲怆像洪水一样蔓延了出来,姜衣衣惧怕她心中绝望一下达到了不能承受的点。
“豆苗?!”她赶紧厉声叫到,姜豆苗这个样子,似有几分癫狂,她怕她心里一个承受不住,直接就……姜衣衣忙大声道,“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天还在打雷,闪电还在天上放光,折射着这点亮光,整个山如同巨兽,要吞噬他们不过分秒!
“到我这里来。”她心中担忧又惧怕。
“七姨,我只是……”姜豆苗哽咽了一声,朝着她走过来,走了几步,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呆呆的坐着一阵之后,自己将膝盖曲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入了其间,她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小声抽泣了起来。
这种哭声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悲伤,很能感染人,几乎在一瞬间,姜衣衣的眼珠子也如同掉线的珠子一下滚下来,头上浇灌的雨水,顺着头发,顺着脸颊流淌,没有人知道,中间也夹杂她的悲伤。
姜豆苗一哭,姜菠菜也跟着哭起来,孩子最能感受这种无助,姜豆苗坐在那儿,悲哀又孤独,她不想让人发现她的懦弱她的悲哀,可是所有的坚强被一条绝路击垮。
“豆苗,菠菜,不怕,我在这里!”
她过去,抱住两人。
这一路走来,她们承受了太多的事故,饥饿,困苦,生离死别,阴谋算计,赤裸裸的人性,将她们这些如同白花一样的心灵尘染了厚厚的污垢,她们自以为可以无惧无怕,可以冷心冷血,可是视而不见,也可以假装能承受所有……
可是这一刻,这漆黑的夜,剥离了她们坚强的外表保护,她们只是不到十八岁的少女,他们一个个都很弱笑,是需要人保护疼惜的孩子。
坚持不下去了。
这样下去,还不如就这样死掉了。
没有希望的坚持,不,是坚持过后,依旧找不到希望,这种绝望才让人更加的不知所措。
姜衣衣捧住了脸,心里想,如果死掉了,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个念头一想起,她的面前就浮现出大姐,大姐一家的面容,她们将所有的吃的全部拿出来,用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望着她们,她们的脸色已经如同青菜,可是眼睛中依旧熠熠生辉,那是要他们活下去的愿望呀。
他们那么多人将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她怎么能辜负他们?
不,她不能。
她不能自己去死,也不能带着他们去死!
姜豆苗哭的浑身痉挛,姜菠菜则扬起了小脸望着她,一会儿看看姜衣衣,一会儿又伸手扯着了姜豆苗的衣服,借着闪电的光,她看清楚孩子的无助和不安。
她心中疼惜不已,将两人揽住,抱在怀中,伸手抚摸姜豆苗的头发,哽咽道,“哭吧,大声的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得到这个鼓励,姜豆苗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整个人身体埋入姜衣衣的怀中。这个时候的姜衣衣是她的父母,是她的支撑,是她的依靠。
姜衣衣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即使再大的苦难,她都不能弯下腰,她是他们的依靠。
“哭吧,哭完了,我们就开心的活着,总会找到一条活路的!从百足县,我们都能走过来,没有因为一场雨就吓到我们的。”他们将今晚的这些变故,推卸给了一场雨
在这个滂沱的雨夜中,她们的悲伤,他们的痛苦,她们的困惑依旧没人能解答,可是这样放肆的大哭一场,似乎所有的委屈都会变轻,那些苦难随着泪水也化成过去,远离他们。
等着发泄出来,姜豆苗这才直起身,看着姜衣衣,竟有些不好意思。姜菠菜则在姜衣衣的怀中,昏昏欲睡,她抱着孩子,抚摸她的头,“傻帽的,哭什么,不是还有我吗?我说过,就是卖了我,我也会养活你们的。”
这一句话让姜豆苗又红了眼,她将头埋入她的怀中。
“你七姨我说话算话的。”
“七姨?都是我不好,我爹娘让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跟你抬杠的,一路上,我老是跟你作对,你,你都没有把我丢掉,呜……”
姜衣衣知道,她跟她年纪相当,比她还大几天,平时抬杠作对是常有的,可她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虽有些傻乎乎的,可也十分听话了,她推她肩膀一把,“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把你给丢了,傻妞。”
她抽泣着擦眼泪,“嗯,七姨,破庙烧了,我们住哪儿呀?”
姜菠菜却叫起来,“房子,下边有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