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侬沉吟片刻，“心眉？那个新加坡的大小姐？”
她没注意到她语气里夹杂的酸味。
罗俊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解释道：“她虽然喜欢霁风，但霁风只把她当朋友。”
何以侬头也不抬，仿佛他说的与她无关。
“你没必要想我解释，他们是什么关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霁风并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事，但是从成非口里，他还是将事情弄了个八九不离十，要不他不会贸然前来找他。
“小侬，霁风他……”
“我吃饱了，罗俊哥哥，我们走吧！”
何以侬靠在车座上，竟隐隐有些犯困，罗俊也看出来她的疲倦，把车厢里的暖气调大。
“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何以侬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真的睡着了。
车子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醒，罗俊不忍打扰她，就等在一遍，望着她的脸出神。
的确，她是变美了，成熟了很多，只是削瘦的身材却没怎么变化，尖尖的下巴，仿佛一捏就可以碎掉，他听到她呓语了一句，没听清楚，就望她身边靠了靠，好久等不到她的声音，抬头的瞬间，却看到她眼角逸出的一行清泪。
他心抽痛着，温柔的抹去那泪水。
整个一晚上，她表现得很快乐，其实，他知道她一点都不快乐。特别是那种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强颜欢笑的快乐，更能让人轻易看出她心底的伤痛。
何以侬动了动，罗俊快速的抽回手，假装没事的看着前方，何以侬揉揉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景色。
“到家了，罗俊哥哥你怎么不叫醒我？”
罗俊无所谓的耸耸肩，“看你睡得很香，就不想打扰你，怎么了，是不是拗到脖子了？”
他伸手就要去帮忙，被何以侬挡开，她揉了几下，感觉不那么痛了，转头对罗俊笑笑。
“不疼了。”
罗俊笑笑揉揉她的头，“你啊，平时一定是没有好好休息。”
何以侬自知理亏，笑笑不语，突然见仰头看到车厢顶上黏着一张照片，便好奇的的凑了过去。
“这个孩子是悦儿？长这么大了！”
罗俊看着那张全家福，幸福的笑笑。
“嗯，小学三年级了，怎么样，是不是像他老爸一样超级帅无敌？”
何以侬高兴的点点头，“还有云姐，越来越漂亮了，唔，好想他们噢！”
“那还不简单，抽个时间过去，我保证他们肯定会非常欢迎你。”
“嗯，不知道悦儿还认不认得我这个阿姨。”
两人又随便说了些什么，何以侬推开车门下车。
“小侬。”罗俊从另一个车门下来，“怎么了？”何以侬回头望他。
“杰哥的事，霁风是事出有因，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何以侬本来是笑着的，之后脸就变得冷了，声音也很冷。
“如果罗俊哥哥是来为他说情的，就不必费口舌了，再说，我也说过了，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他做什么与我无关。”
“你不去看看爷爷吗？”罗俊急急的喊了一声。
何以侬的脊背僵了一下，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话，径自走了进去。
她还记得八年前离开的那一夜。
她被韩老爷子叫进了书房，每一次进书房她都会感到很紧张害怕，这次依然如此，甚至更甚之前。
韩老爷子就站在落地窗前，鹅毛大雪飘着，书房里的暖气开得很大，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的声音都破碎得不成样子。
“爷爷。”
她叫他，始终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好久，韩老爷子才转过身来，他的容颜疲惫，因为韩霁风的伤，他好像一下子也老了很多，尤其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堪比窗外的雪花。
她心里疼痛，心想，如果那一刀是捅在自己肚子上的，或许爷爷就不会这么痛苦伤心了。
“风儿已经醒了，你也就不要自责了。”
现场只有他们二人，他们冲进来的时候，韩霁风倒地不起，鲜血直流，而她则手握着剪刀，如傻了一般。
那场面任谁看了，都会认为，那一刀是她捅下去的，事实上，她的手却是也放在了那把剪刀上。
何以侬不知道该说什么，咬唇点点头。
“对不起。”
韩老爷子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
何以侬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抱她，不是宽厚的肩膀，没有温暖的胸膛，却给了她最直接的感动和怜惜，她当场就哭了出来。
“留在霁风身边，你只会更痛苦，孩子，离开吧！”
何以侬正在擦眼泪，听这么一说，眼泪就再也擦不净了，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心痛的静默着，无声的哭泣着。
她一直在想着逃离他，为什么当听到她终于可以逃脱他的时候，她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孩子，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
这是爷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甚至只看他的背影，有些佝偻，有些无奈。
走的时候，她看到桌子上有张机票，最终，她还是没有拿。
听到门铃声，何以侬擦干眼泪去开门，就看到月笙搓着手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怎么回来这么早？”
月笙快速的闪进屋子里，倒了被热茶攥在手里，笑道“老板心情好，给我开小灶，准许我提前回来。”
何以侬笑了笑，见窗帘没拉，走过去拉窗帘，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飘下了雪，很轻很薄的雪片，一触即可消融。
“下雪了！”
月笙一听，一下子跳了过去，“真的？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么没发现，啊，是真的耶！”
两人看了一会儿，何以侬准备拉窗帘，月笙伸手挡住，随后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楼前的木棉树。
何以侬顺着她的手望去，那里停着一辆车，银色的宾士。
隔着远远的距离，车厢里有一点光一闪一闪的，像是烟头的火光。
何以侬回到了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三五时的就要起来跑到窗口看看，直到第七次再去看时，车已经不在了，她躺下来，睁眼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