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浠……”东方良满脸疑惑地看着令浠。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令浠这样的眼神,愤怒,仇恨,不忍。
东方良伸手想要握住令浠的手,令浠却把匕首移向东方良的脖子,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同时一把剑刺向东方良的后背,泛着冷冷的寒意。
平明从门外跑进来,看见此种情形,情不自禁地叫道:“少爷……”说着举起刀。
“住手,你们都退下。”东方良呵斥道。
“少爷,我等怎能让你……”
“出去。”东方良转过头大喊。
东方良看着院子里的人手拿刀剑,全身警惕,似乎明白了。
东方良神色复杂地看向令浠,自语道:“令浠……”
只见令浠举着匕首的手颤抖地厉害,她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眉头紧紧地皱着,狠狠地咬着下嘴唇。
东方良丢了剑,握着令浠的肩膀,焦急地问道:“令浠,你怎么了?你……”
方妈妈说道:“夫人,夫人怕是要生了。”
东方良看着令浠的肚子,猛然醒悟,拦腰抱起令浠,说道:“平明,快去找个稳婆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东方良颤抖着手给令浠盖好被子,见其他人都还愣着,喝道:“令浠都要生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一语惊醒众人,全都忙碌开了。
东方良步履迟缓地从内室走出,全然不顾进进出出忙碌不已的下人,陷入深思。
穆凌云,你当真是这么狠心吗?
你去征战沙场,却把她一个弱女子独自留在家里,你不为令浠着想,你也不为你的孩子着想吗?
呵呵——呵呵——世人皆晓穆大人夫妇伉俪情深,却不知关键时候你却只顾着你自己的功业?
当真是讽刺!
东方良独自坐在正厅的台阶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幽幽叹气。
平明进来请示,东方良吩咐守在院外,严密监视周围动向。
平畴靠着正厅的栏杆站着,握着剑的手一刻都没有松懈。
东方良看院子里收拾得都差不多了,偶然回头瞥见平畴警惕地看着自己,他冷笑了一下,说道:“穆凌云就留你下来保护令浠?”
“东方少爷,小的听闻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自然不谋其政。”
“哈哈,穆凌云倒是在其位,他保护得了令浠吗?或者说,他想保护令浠吗?”
“东方少爷,此言差矣。你怎知我家少爷没有想方设法保护夫人?”
“他想方设法保护夫人?他保护的结果就是这样吗?”东方良指着院子里鲜血未凝的地面说道。
“这不怪少爷,是夫,夫人……”平畴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平畴的眼中蓄满泪水,他抬头看天,强忍着把泪水咽回去。
少爷从后门离去,夫人竟然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吃饭。夫人面色平静,姿态娴雅,和平常一样,好似从未听到过什么。
方妈妈看不过去,上来催促夫人,说道:“姑娘,快收拾行李,该去水云观了。”
“不着急,走得早了引人怀疑。”
夫人耐心地倒水,烹茶,细细地品味,不急不躁。
方妈妈又厚着脸皮上来催促,夫人却站在檐下,朗声说道:“方妈妈,令浠今日不准备走了,令浠只想留在这个院子里。”
众人大惊失色,方妈妈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夫君待我不薄,我会尽我所能,守护好我们的家。”
“姑娘,姑爷临走之时吩咐……”
“妈妈不必再说,我意已决。”夫人一脸坚定,不容置疑。
“素纭,去把下人们都叫来,如果有想走的,上来禀告,我送盘缠。”
平畴跪下道:“夫人,少爷既然把我等交给夫人,我等必然竭尽全力,誓死守护夫人。”
令浠微微一笑,走进正厅,轻轻地拂起琴来。
平畴吩咐手下人,在院墙周围堆了很多油缸。做好迎战的准备。
平畴向内室的方向看了看,夫人,你当真是要为少爷豁出性命!
是你用琴音引来了敌人,好让少爷尽快脱身?
“啊——啊——”令浠的呼喊声越来越微弱,只听得内室里一片慌乱。
东方良立刻站起,向内室走去。稳婆出来说:“少爷,夫人身子虚弱,力气将尽,恐怕难产啊!”
“废话什么?那你还不赶快想办法。”东方良继续走着,被木心等人拦住了。
东方良焦躁地踱了几步,大喊:“平明,去请个大夫来。”
稳婆说道:“夫人,不能睡啊,快用力。”
东方良一把推开木心,走到令浠身边,说道:“令浠,你坚持住,千万别睡。”
“令浠。”东方良拍了拍令浠的肩膀。
“令浠,你不想想穆凌云吗?你不等他回来了?”东方良在令浠耳边大声说道。
令浠终于睁开了眼睛,如有神助,成功生下孩子。
“恭喜少爷,是位公子。”稳婆满面喜色地说道。
东方良摸了摸小孩的脸,转身出去了。
令浠勉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哑着声音说道:“快,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我。”
令浠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地抚摸孩子的额头,眼泪哗哗地掉落下来。
方妈妈拿帕子给令浠擦了擦眼泪,含着眼泪说道:“姑娘,女人月子里可是不能哭的。快别哭了。”
素纭擦了擦眼泪,强笑着说:“姑娘是高兴糊涂了,生了儿子,这可是件高兴的事!”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齐齐跪下给令浠贺喜。
令浠含着眼泪笑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厚厚地赏你们。”
众人自然都听得懂这句话的含义,得赏赐自然好,可是还有没有命呢?
方妈妈说道:“姑娘放心,这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降生,可谓是福大命大!定得佛祖庇护。”
令浠笑了笑,不言语。
“姑娘太操劳了,快睡觉吧。一切都有老奴。”方妈妈扶着令浠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方妈妈转过身来,吩咐道:“好了,都收拾收拾散了吧。”
众人各去忙了,方妈妈靠着床沿坐下,伸手压了压被角。
“还是老太太说的对呀,姑娘看似文弱沉静,实则刚烈倔强。还有几分痴傻之气,试问这世间有几人如姑娘这般?”于妈妈喃喃自语。
东方良走到大门之外,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董双喜,神色凝重。
东方良取下董双喜嘴上的布团,说道:“你这是何苦呢?安安静静待着婺州,不好吗?”
“夫君在说笑话吗?夫君可愿意安安静静待在婺州,或者去迎战东海敌军?”董双喜嘴角扯过一抹冷笑。
“常言道,患难见真情,夫君对穆夫人的情意当真是感天动地,至死不渝啊!”
“那你也不该来这里,你来这做什么?”
“来看看穆夫人究竟是何方妖孽?竟然迷得夫君朝思暮想,夜夜难眠?”董双喜两眼含泪,怒气冲冲地说道。
东方良静静地看着董双喜,说道:“我本来是打算要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婺州天高皇帝远,没有京城的勾心斗角,没有嫡母、姨娘的争宠夺爱,我们就在这里,平静安稳地好好生活几年。可是,你不满足啊?”
“我不满足?我夫君日日夜夜想的念的全是别的女人,你让我如何满足?我也是女人,我也想得到夫君的爱护,我得到了吗?”
东方良蹲在地上,伸手捏了捏鼻梁。
“夫君,你可知我夜夜听到你梦里念着别的女人的名字,我的心里有多么焦灼?我是多么不甘心啊!”董双喜痛哭流涕,满脸的悲伤难以自抑。
东方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你先去水云观好好待着吧。”
董双喜满脸泪水,被两个士兵压着走了几步。
东方良上前说道:“你好好待着,不要想别的。更不要拿令浠母子为人质。”
“夫君为他们想得可真周全,只怕是自己都已经泥菩萨过江了!”
东方良看着董双喜,偏过头去不说话。
这位姑娘,自己曾经也想与她好好过日子,只是在她一次又一次闹脾气时,在她毫无顾忌地惩罚下人时,在她与姨娘一次又一次争吵时,感情被慢慢消磨殆尽,最终只剩下死灰一般的寂寥。
每当这时,自己想得最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