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蝶恋花情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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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江上

冬去春来,万象更新。大地回暖,河流解冻,哗哗的流水吟唱着春天的节奏。

一条大船在江面上航行,船头站着一位素衣公子。

那公子闭着眼睛,微微抬起头来,侧耳静听水流声,他神色平静安然,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江风吹过,拂起他的衣衫,只听得袖子猎猎作响。他将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想要看清那水天想接处到底是什么!

那身姿,那眼神,那气概,颇有几分当年睥睨天下的傲气!

“爹,娘,你们走了已经一年多了,孩儿还是没能查清真相,还你们清白。”那公子眼角湿润,他用力仰起头,忍住泪水。

“爹娘,你们放心,无论多难我都会查下去,一定不能让你们遭受这覆盆之冤。”

那公子紧紧地抓着木桩,手上青筋突起,指甲恨不能嵌进去。

良久,那公子喘着气,循着木桩坐下,倚靠着门板仔细地思索起来。

“少爷,苏重山不过是一介文官,最多拿煤矿敛财,如何能调动几州的驻军?”

父亲调查煤矿,惨遭诬陷身死,必然跟煤矿背后的秘密有关。

这个秘密有关苏重山,还与谁有关?

是哪位武官,还是背后还有人?

金矿自是用来产金子,以积攒财富。煤矿,煤矿用来……

火药。

难不成用来生产军火?

若父亲只查出他们贪污受贿,最多是被陛下斥责贬官。这点惩罚对于久经官场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有必要调动几州驻军,搭上身家性命去绞杀父亲吗?

父亲定是知道了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关乎他们的生死存亡!

军火,难道是有人在私自制造军火,组建军队?

那公子的手指轻轻扣着船板,眼圈微红,眼角抽搐,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那公子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私建队伍,生产火药,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那公子“嘭”地一拳打在船板上,震得木板都“嗡嗡”作响。

苏重山。

苏重山究竟是参与了这场大阴谋,还是仅仅是个替罪羊?

如果他自己深陷其中,那必有同党和效忠的主君。这位身居幕后的主君是何方神圣?

当今朝廷,东宫早立,太子仁厚宽宏。只是,自先皇后仙逝,贵妃宠冠后宫,这些年睿王……

“不,不能这样想。”那公子摇摇头,喃喃自语。

说不定也有别人?

千般回忆袭来,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话而今全成了证据。

“苏夫人这些日子趾高气昂,处处显得自己高人一等。”

“金府宴会,苏夫人帮着待人接客,迎来送往。”母亲说道。

当时一切早有征兆,只是自己未曾发现。

应该还有一个人,他是谁呢?

舱门被打开了,走出一位少妇,那少妇披着大氅,手臂上还搭了一条大氅。

那公子站起身来,少妇帮他披上大氅,说道:“春寒料峭,江上湿气重,夫君当心。”

“夫人好生贤惠。”公子握住少妇的手,两人一同看着江面。

公子嘴角扯出一抹笑,心中自思,这江水表面上微波荡漾,实则底下惊涛骇浪,狂澜滔天。罢了,你总是要浮出水面的,我等得起!

少妇转过脸,看着公子说道:“夫君其实更想去凉州,是吗?”

公子苦笑了一下说道:“为夫确实想去,只是夫人以为可能吗?”

“也是,公爹惨遭陷害,那些人是绝对不允许夫君前去凉州调查清楚的。只是我们此去越州,南北相隔万里,音讯难通。”

“令浠害怕了?”公子似笑非笑看着少妇。

“夫君在侧,何惧之有?”

这位公子正是穆凌云,他用力握了握令浠的手。

令浠忖度着说:“夫君,妾身听说此番去越州赴外任是睿王的建议?”

穆凌云神色间有些惊疑,说道:“有何不妥吗?”

“这几年,朝堂上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妾身纵使没有身处朝堂,也听父兄提及过。睿王乃贵妃所出,夺嫡之心昭然若揭。自公爹出事后,朝廷中的官员接二连三地出事,不是当面斥责,就是贬官流放。”

“这些人都与太子有关。”

“是,睿王在朝堂上争斗不休,贵妃也是使尽了手段。她娘家的兄长、姐妹处处拉拢官眷,许之好处。”

“令浠,你……”穆凌云皱眉看着令浠。

“夫君,后宅也绝非一方净土。我大姐夫近来很是威风,不把大姐姐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他家攀上了睿王,听说送了几千两黄金。婉仪的姨娘也是收了贵妃的姐姐何夫人的好处,才一直撺掇姚郡公送婉仪入王府。”

“如此说来,那倒是都解释得通了,”穆凌云长叹一声说道:“令浠,这些你都是如何只晓的?”

“大姐姐家的事情,祖母早就知晓了,派人悄悄打听知道是这个缘故,父亲才置之不理的。婉仪前几日来送我们,悄悄同我抱怨何夫人去她家送年礼,不仅去了姚夫人房中,柳姨娘房中也去了。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些,而我们不知道的呢?”

穆凌云沉默不语。

“夫君,祖母让我千万嘱咐你小心行事。”令浠的脸上满是忧思。

“我知道,我爹被陷害至死,我能活下来已是万幸。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夫人,你要当心啊!”

“令浠此生得夫君这般情意,纵使顷刻死去,也绝无遗憾!”令浠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不,我们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共看世间繁华!”

“好。”令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令浠,我本想让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独自一人承受这滔天巨浪,不想你心里明镜似的。”

“令浠只想尽己所能,为夫君分忧!”

穆凌云一把抱住令浠,紧紧地抱住。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至纯的女子!

碧波万顷,水天一色里,只剩下这样两个心贴着心的人。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穆凌云扶着令浠走进去。

“夫君,我们走了几日了?”

“我们还有五日就到越州了。”

“哦。”令浠点点头。

“怎么了,是不是在船上待着不舒服啊?令浠,我发现你最近很是疲乏无力,你是不是病了。”穆凌云为令浠倒了一杯茶。

令浠低下头,脸颊微红,神色有些羞赧。

“傍晚船靠岸的时候,我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穆凌云一脸的关心。

“夫君,不用了,我好像,好像有喜了。”

“噢,有喜,有什么喜?”穆凌云满脸疑惑。

素纭“噗嗤”一笑,背过身子笑个不停。

令浠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恰在这时,船剧烈地偏了一下,令浠没坐稳,直接靠在船舱上。令浠趴在舷窗边,“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令浠才缓过来。穆凌云看着面色惨白的令浠,关心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素纭跪下来满面喜色说道:“恭喜少爷,少奶奶怀孕了!”

“怀孕?我,我要当爹啦!”穆凌云一把抱住令浠。

令浠轻轻点头:“是。”

穆凌云抱着令浠,头挨着头靠在一起。

“令浠啊,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

“这么没胃口啊?没关系,我们很快就到越州了,听说那里物产丰富,肯定有你爱吃的。”

令浠握着杯子,抿嘴一笑。

穆凌云添了一杯茶,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德送了请帖,四月底他同郑姑娘成婚,邀请我们去喝喜酒呢。”

“我听说林将军是去扬州赴任?”

“是,距离越州不远,水路交通,往来便利。若是顺风顺水,那就更加神速了!”穆凌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令浠愣愣地看着穆凌云,她看到了满眼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