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蝶恋花情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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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归程

“说起来我们从军都已经半年有余了?”林明德说道。

“是啊,转眼又到秋天了。”穆凌云道。

“秋天?你看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何时有过春夏秋冬啊?”阮世杰抱怨道。

“塞外寒冷,若是在京城,现在该是初秋时节了。”穆凌云说道。

遥想当年骑马驰骋,郊游赏菊,该是何等恣意舒畅!

到底现在不同了。

“此番得胜还朝,不知二位有什么打算呀?”林明德问道。

“听贤弟这口气,似乎已经打算好了?”穆凌云笑问林明德。

“呵呵,他自然是打算回去娶媳妇儿了?”阮世杰一撇嘴说道。

“你胡扯什么,我哪有这个打算?”林明德强辩。

“还用说吗?全在脸上写着,一路上傻笑个不停。”阮世杰说道。

“明德,你这次回去,想必令姊分外高兴。”穆凌云含笑。

“是啊,我高兴的也是这件事。你不知道,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参军的,都没敢跟家里人说。还好立了个小军功,要不然灰溜溜地回去,那也太没面子了。”林明德笑着说,神色间颇有几分得意。

阮世杰口气含酸:“是,令尊欣喜异常,自然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哎,你怎么老想着娶媳妇的事,是你想要娶媳妇了吧?”

“哼,娶媳妇,我能娶得到媳妇?我只想回老家去好好伺候我娘几天,让她享享清福。”

“说起来,好像就你有孝心似的?”

“你,林明德,你皮痒了是不是?”

林明德和阮世杰骑在马上,眼看着就要动手。

“二位兄弟,这可不是你们比武的地方,少安毋躁。”

穆凌云看看他们二人,知道互相都犯了忌讳。林明德容不得别人拿他的婚事说笑,阮世杰不允许别人说他母亲。

穆凌云再次看了阮世杰一眼,昨日启程还朝,阮世杰隐隐就有些不对,一路上沉默寡言,满脸忧愁郁闷,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

穆凌云咳嗽一声,说道:“二位兄弟,我们征战沙场,同历风霜,还容不下这点话语。况且,你们还有双亲可孝敬,还有亲人可牵挂,而我,孤身一人,漂泊无依,才真可悲。”

阮世杰低头不语,林明德拍了拍穆凌云的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明德说道:“此番还朝必得先回京,等封赏完毕再做打算,在下诚挚邀请二位来寒舍做客。”

阮世杰接道:“林兄客气了,我就不去府上叨扰了。”

“世杰……”

“林贤弟,我也是这个意思,好意心领了。我在京城倒也有几位故交,落脚之处还是有的。”

“唉,本以为去了京城还能再聚聚,不想你们各自有事,以后相见恐怕难了。”林明德语气间颇有几分伤感。

“大丈夫志在四方,天下为家。岂做这小女儿伤感之语。”穆凌云神色豁达。

“此次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阮世杰抱拳一笑:“有缘自会再见。”

“山水有相逢。”穆凌云微笑道。

车马队列缓慢地行进着,看不到头在哪里,似乎这个林子没有尽头。

穆凌云想着,去年秋天自己从军,而今又是秋天,快一年的时间了,再次回京,会不会一切都变了模样?

爹娘,一年过去了,可是孩儿依旧没有找出线索,依旧不能洗刷你们的冤屈,孩儿实在无能。

诚如明德所说,自己立下显著军功,可是自己身份尴尬,自己还能接受封赏?位列朝班?

高空大雁哀鸣,自己就像那孤雁一般,不过是天地间的一抹飘渺孤鸿影。自己也到了婚龄,可是至亲惨死,亲友离散,还有谁为自己操办婚事?

“新娘子出门了!”随着喜婆的话,一身华贵礼服的令月跨出门槛。

众亲朋皆是面露喜色,目光得意,交口称赞。万氏喜极而泣,看着令月的背影,拿帕子抹了抹眼泪,王昌家的扶着太太,也是眼含热泪。

门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令浠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总是觉得热闹是他们的,与自己无关。

令浠转身向后院走去,素纭也是闷闷的,一言不发。

“姑娘,二姑娘出嫁真是声势浩大。”

“这还用说,二姐姐嫁得高门,夫君乃是侯府嫡子。陪嫁丰厚,真真是十里红妆!”

“是,老家的亲戚都来了,舅家也来了不少人呢?”

“哎,将来我出嫁还不知道是什么境况?还不及二姐姐一半吧。”

“前些日子,三姑娘去江南了,姑娘为二姑娘的婚事忙前忙后,二姑娘定会看到姑娘的用心的。”

“但愿她能看到,记得我一二分的好处。”

“姑娘,冯家又送了礼物来了,奴婢今天早上……”

“行了,走吧。”

“姑娘,冯公子待姑娘不错。”

“不错,什么叫不错?他有大姐夫有钱吗?他有二姐夫有地位吗?”

“好像都没有。”

“闭嘴。”

令雪说完,大踏步离去,踩得落叶“吱吱”乱响。

“哼,还真是会献媚讨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素纭看着令雪和白绢急急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说道。

“素纭,省省吧。”

“姑娘,奴婢就是气不过她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样子。”

“既然知道,那就防备着,何须多言!”

“姑娘也忒好性儿了。”

“她也不容易,都不容易呀!”令浠仰望青天,幽幽感叹道。

院子里静悄悄的,令浠知道姨娘和仆人们都去前厅了,还没有回来。

素纭开了门进去煮茶,令浠索性就在台阶上坐下。

快要入秋了,有几片枯黄卷曲的叶子,飘落下来,令浠拾起来,轻轻地摩挲着。

自己回家来,已经三年了,自己由浑不知事的野丫头长成了这般模样温婉知礼的闺秀。祖母、姨娘悉心教导,希望给自己找个好归宿,只可惜自己总是福浅命薄,终难如愿。

如今,大姐姐嫁入吴家,据说吴家是累世行商,积攒了万贯家财。

大哥哥娶了嫂嫂,郎情妾意,夫妇同心,嫂嫂身怀有孕,已经快五个月了。

二哥哥已经定下亲事,只等科举得中,入朝为官时好迎亲。

二姐姐令月高嫁侯门,风光无限。

四妹妹令雪也有眉目了,听说是太太为她择的,冯家耕读传家,冯公子已经中了秀才。

当年一起读闺塾的姐妹不是出嫁了,就是定亲了。婉仪前些日子来,说是定的薛侯府。算算日子,也快到迎亲之期了。

而自己,就像是一片浮萍,飘飘荡荡,无处寄身。

“哎呀。”素纭惊呼道。

令浠站起身,快走几步,走进门口问道:“怎么了?”

素纭皱着眉头说道:“姑娘……我……”

令浠看到红珊瑚簪子断成两半,横斜在地上,深吸一口气,说道:“收起来,放好吧。”

素纭小声说:“是。”

令浠慢慢地向窗边走去,不自觉陷入回忆中。

“江南的明月楼才真是遍赏春江花月夜的好地方呢。”

令浠顿住脚步,转身只见刘知远匆匆而来,行礼道:“刘公子,令尊家父皆在楼上,你匆匆……”

刘知远打断令浠:“上次见姑娘喜爱红珊瑚,特地命人从江南寄来一支红珊瑚簪子,希望可以亲手送给姑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打开只见一支红艳艳的簪子静静地躺着,映着月光,仿佛红色的水流悄然滑过。

刘知远见令浠呆呆地看着簪子不说话,拿起簪子道:“在下给姑娘戴上,可好?”

令浠惊醒:“啊,这……”

刘知远上前一步,直接将簪子插进了令浠的发髻之中,低头一看,摇摇头,又伸手转了一下。

令浠的脸好似火烧一般,后退一步,伸手摸了摸簪子,说道:“多谢刘公子。”

刘知远看着令浠那娇羞慌乱的样子,笑了起来,很想伸手去掐一下那白里透红的小脸。

令浠撇过头去,看着墙角绽放的昙花,深吸一口气道:“令浠这裙子脏了,只怕配不起这么名贵的簪子,刘公子……”

刘知远道:“那姑娘快去更衣吧,在下先告辞了。”说完急急离去。

素纭笑道:“姑娘,刘公子是怕你不收啊。”

“别胡说,快走。”

令浠靠在窗边,嘴角泛起凉凉的笑意:“珊瑚,寓意永恒,哪有什么永恒之物啊?”

云去了又来,花开了又落,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令浠的眼前模糊了,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回京的路上。

漫天黄沙里,举目无亲,周围全是陌生又惶恐的人,抬头远眺,看到的依旧只是黄沙满地,尘土飞扬。

路在哪里?

希望在哪里?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嘚嘚——嘚——”

“姑娘,姑娘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