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浠心下道,终究是躲不过去,不如直面面对吧。
春日的阳光灿烂无比,普照大地。这少年的到来似乎让阳光都黯然失色,齐齐躲到了他身后。
令浠看着这少年一步一步走来,阳光在他的身后闪动光辉。
东方良没好气地说:“穆兄竟在这里听墙角吗?”
“在下路过此处,偶然听得两位的一番花论,当真是新奇!”穆凌云静静地道。
“这后山荒僻之处,穆兄缘何路过?”
“令尊在前厅议事,良兄缘何在此?”
令浠敛衽行礼道:“见过穆公子,两位公子慢聊,令浠得回去了。”
东方良抬手,还想再说些什么。
穆凌云道:“姑娘留步,方才听得姑娘一番言论,在下心中也有些许感悟,实在是不吐不快。”
令浠看着脚下的石板,说:“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不值得穆公子留意。”
“如姑娘所见,春到人间百花开,百花各有不同,分别绽放着自己独到的美丽。故而,所谓百花之王、花中皇后等雅称不过是闲人的附会。一朵花只要绽放出自己独到的美丽,哪怕只有一刻,抑或是在偏僻的角落里,它都是精彩的,幸福的。又何必在乎别人的吟咏赞扬呢?”穆凌云看着令浠说道。
令浠依旧看着石板,不知该说些什么。
东方良道:“穆兄这番言论倒是和那临水自照的水仙颇为相似!”
穆凌云笑道:“良兄是自比芍药了?”
起风了,吹散片片梅花,落在令浠的头上,肩上。
东方良伸手去摘掉令浠头上的落梅。
穆凌云看着东方良道:“良兄,不知你看这位姑娘可比哪种花?”
东方良有些尴尬地蜷起手指,慢慢收了回来,说:“自然是那白梅,与世无争,飘然出尘。”
穆凌云笑道:“良兄此言甚是有理。”
令浠退一步道:“两位公子谬赞了,令浠蒲柳之姿,焉能比拟高洁的傲雪白梅?若是能如篱边的蔷薇芬芳一刻便足够了。”
穆凌云哑然。
东方良呆住。
令浠颔首:“令浠告辞。”
两位锦衣少年看着那瘦小的身影穿梭在花海中,仓促,小心,惶惶四顾,心中更添一抹怜惜之情。
看着,看着,直到那抹影子消失在一棵梅花树后,东方良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穆凌云见东方良这般模样,心下了然,咳嗽一声说:“良兄很是留意许三姑娘?”
“有何不可?”
“无不可。”
“《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东方良知道瞒不过穆凌云索性直接说明心意。
穆凌云的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良兄倒是直言不讳呀!”
“怎么,穆兄不痛快了?”东方良隐隐觉得穆凌云出现在令浠身旁的次数也不少,莫非?
穆凌云道:“良兄多虑了,我,并无此意。”
“甚好。”东方良不客气地说。
“只是良兄这般直言不讳可为人家姑娘着想过?”
“我朝民风开放,每年清明踏青中秋赏月,男女同游蔚然成风。何须在乎那些老掉牙的礼节规矩。”
“良兄,岂不闻众口铄金,毁积销骨?女子自古重声名,即使现今有所松动,可到底根深蒂固,理之自然。”穆凌云淡淡地说着,看向天空中那缥缈的云彩。
东方良叹了口气:“穆兄说的对,在下知道分寸,不会越礼的。”
“如此甚好,只不知人家姑娘心意如何?”
“她也一样。”东方良脱口而出,后又偏头看向别处。
“如此,祝贺良兄。”穆凌云垂下目光,看着满地的落梅,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涩,也许是同情这梅花吧?
说完,穆凌云迈步往回走。
东方良跟上来,心中很是复杂。刚刚脱口而出的笃定,现在仔细想想也不尽然,那许三姑娘躲躲闪闪心意未定。
“穆兄,听闻令尊要去调查陇西煤矿坍塌案?”东方良问道。
“是,后日就出发了。”
“这么快,陇西之地寒冷,何不等天气暖和些了再动身?”
“情况紧急,岂容耽搁?”
“令尊文武双全,乃治世之能臣,堪当此大任。”
“良兄谬赞了。”穆凌云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两人从后山上缓步走下来,都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极力想要化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找些无关紧要地事情说着。
“凌云哥哥。”清脆的女声响起。
穆凌云和东方良闻声望去,只见令月快步走过来,一身的桃红衣衫,巧笑嫣然,任是比树上的桃花还要娇艳美丽。
“许二姑娘。”
“二妹妹。”
令月看都没看东方良,简简单单应了一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凌云说道:“凌云哥哥,想不到你今天也过来了?”
“哦,今天过来给外祖母请安。”穆凌云回道,向旁边走去。
令月也往旁边走出一步,说道:“凌云哥哥,先生让我们采花烹茶,你看我采什么花好呢?”
“你喜欢什么便采什么吧。”
“凌云哥哥,我想采茉莉花,我记得你喜欢喝茉莉花茶是吗?”
穆凌云轻笑一下,说道:“这都是多久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
令月紧跟在穆凌云的身后,说道:“凌云哥哥,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你喜欢吃杏仁酥呢,以前你总是让给我吃,从不跟我抢。”
令月紧走几步,和穆凌云并肩而行,偏头看着穆凌云说道:“凌云哥哥,我祖母最近做了一些杏仁酥,你可一定要来尝尝。”
“二妹妹,前面就是大丛的茉莉花,你快过去采吧,别耽误了。”
“凌云哥哥,你和我一起采好不好?”令月满脸的娇嗔,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慕之意。
穆凌云看向别处,说道:“二妹妹,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了,你只当我是你哥哥吧。”
“不,凌云哥哥,我有哥哥,我只想和你……”
“令月!我还有事,先走了。”穆凌云呵斥了令月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方良站在原处,看着穆凌云和许令月二人。
“哼,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闻言,东方良偏头一看,原来是许令晖。东方良惊叹:许令晖何时走到自己身边来,竟然毫无知觉?
东方良拱手:“许大姑娘。”
令晖敛衽行礼:“东方公子,此处倒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东方良礼貌地笑了笑。
令晖走近一步,说道:“久闻东方公子博学多才,可否请教一二?”
“姑娘抬举了,在下惭愧。”
令晖从袖中取出一张花笺,说道:“东方公子可看看这诗做的好不好?”
东方良并未接手,微笑道:“绍炀兄长文采了得,姑娘何不请教他去?告辞。”
令晖看着东方良的背影,将手中的花笺捏成了一团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