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氏朝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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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暗月公子

星夜。

长生谷里一片静谧,没有了尘间的喧嚣,花树始得畅享天地之灵,露珠儿在它们身上滚过,浸润它们鲜活的灵魂,它们便在秋夜里尽情地绽放自己的姿态。

忽一阵疾风闪过,花树仿佛受到惊吓一般,都瑟缩地抖动着自己的身子。静谧的长生谷忽然生出一丝恐慌,一点一点地变大,最后变成响彻山谷的哀嚎。

有人夜闯长生谷,惊了满谷的花树。

伊川青流穿好衣服起身出房门的时候,谷内灯火通明,火把照亮了整片天地,喊杀声不绝于耳。数名黑衣人已闯入他的院中,见到他后都齐刷刷地拔出了长剑,不由分说向他劈了过来。

明氏止离刚出房门,站在长廊里,一名黑衣人正巧在打斗中退到了长廊里,见到她后立刻挥剑冲了过去。明氏止离站着没动,待那人到得跟前,忽一个闪身,那人只觉手上空空如也,猛回头时发现剑已在明氏止离手中,未及反应便见一道剑光扑面而来,而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伊川青流那边的黑衣人也很快被解决了。两人携手赶往闻人箜的院落,他的院落里已围了数十名护卫,院中央地上躺着几具着黑衣的尸体,闻人箜负手而立,谷中一名护卫正在检查地上的尸体。

“伊川公子。”见到他们过来后,闻人箜唤了他一声。

伊川青流问:“他们是什么人?”

“从他们的剑上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朱红门的人。不过,朱红门与我并无瓜葛……”

伊川青流望着无尽的夜空:“他们是来杀我的。”

翌日一早,伊川青流向闻人箜辞别,因是要去解决与朱红门之间的恩怨,便只带了玉竹同行。明氏止离暂时留在谷内。

从长生谷回到纷纷扰扰的世界,一切似乎并无甚变化,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一如既往的平和宁静,各大门派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片太平。

入夜时分,马车到了一个名叫颂丞村的小村子里,这个村子只有十来户人家,都姓李,原来就叫李家村,后来改名叫颂丞村。知道他们进了村之后,里长亲自把他们接到了自己家中,腾出最好的房间给他们睡,其他村民们纷纷把家中最好的食物拿出来给他们吃。吃饭的时候,里长和全村的村民都围在他们周围,个个笑得合不拢嘴,七嘴八舌地问他们打哪来,是什么身份的官员,来颂丞村有何公务。

原来,村民们看他们衣着华贵,形容俊美,谈吐有方,误以为他们是朝廷的官员。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里长突然抬高音量问道:“听说丞相英姿飒爽,形容俊美,不知与这位官人比起来,是丞相俊美,还是这位官人俊美呢?”

玉竹立刻便不高兴了,反驳道:“谁说丞相形容俊美,他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连我家公子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里长一听,突然勃然大怒:“你们竟敢污蔑丞相!你们不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村民们也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大家纷纷把桌上的美食拿走,嚷嚷着要他们滚出颂丞村,却都克制住了想要暴揍他们一顿的冲动,让出了一条路,让他们几个出去了。

离开颂丞村的时候,村民们仍愤愤不平地说道:“丞相治理有方,以德服人,天下间,上至朝堂高官,下至村野百姓,莫不对丞相感恩戴德!多亏了丞相,我们才有了太平幸福的生活……”

玉竹啐了一口:“愚民!真是愚不可及!”

夜寒露重,加之天黑难觅方向,他们只得在路边找了个略微宽敞的地停下歇息,至五更天时,天微微有了亮光,才继续驾车前行。此时,雾气氤氲,小路两旁都是丛林,不时有寒鸦四起,玉竹浑身起激灵,只求天快些亮,太阳快些出来,洗洗这些寒气。

玉竹一面哈着气给手心取暖,一面东张西望看着一片茫茫然的树林,不断升腾的雾气挡住了前方的视野,马车跑得飞快,她随时得判断前方路况,拉着缰绳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懈。

寒鸦不知是不是因为马车的疾驰而惊慌,四下扑腾乱叫,此起彼伏,那慌张的拍羽声和那失措的啼叫声,听得玉竹头皮阵阵发麻。

忽一群寒鸦从前方扑棱棱地挥着翅膀朝马车猛飞过来,寒鸦从她面前贴面而过,接着四下里一阵扑扑簌簌的寒露着地声,四面八方的树都在颤抖着身子,正前面猛然袭来一阵疾风,马嘶叫一声,急急地刹住了前行的脚步。

待一切变得宁静时,马稳稳地停在了路中央。玉竹听得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变得平静。

“公子,有人挡路。是朱红门的少门主朱心月。”

她对面不远处,一玉面公子盈盈玉立于氤氲雾气之中,雾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木兰香。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长剑,身后跟着数名朱红门的弟子。

朱心月冷声喝问:“马车里的可是伊川青流?”

玉竹道:“正是我家公子!”

“那便请他出来和我决一死战!”朱心月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马车上挪开过半分,直至伊川青流探身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一见到伊川青流,朱心月便冷笑一声:“伊川青流,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又命令他身后的人不许掺和,接着便举剑向伊川青流猛扑了过来。

伊川青流挥剑迎了上去,剑气在空气中相撞的瞬间,犹如一道曙光照亮了整片山林,先前归于寂静的寒鸦再次惊飞而起,四下散去,惊恐的啼叫声冲破了天际。

天越来越亮了,曙光在天边慢慢扩散。

两人各自交战一招,再次对面而视。自上次一战,数月之后,伊川青流感到对方的剑术忽然提升了不少。他闭了闭眼,凝神静气,对方的速度变快了,招式也变得更灵活了。

朱心月趁他闭眼的瞬间,又执剑急袭而来,伊川青流倏地睁眼,耳听得那银剑打那丈外的空气中来,他忽然收了剑,快如闪电一般闪到了朱心月的耳畔。

朱心月大惊,已来不及收回剑势,伊川青流不知何时左手执了剑,横在他的脖子上,桃木剑不像一般的金属剑一样冰凉,反而有几分暖意。下一瞬间,只要伊川青流轻轻一用力,朱心月便会割喉而死!

“少门主!”朱红门的弟子见状,纷纷举剑向伊川青流刺来,但一切已来不及。

玉竹忽然惊叫一声:“公子,有人偷袭!”

伊川青流执剑的左手忽然反向发力,木剑向后挡去,“铿”的一声撞上了一柄软剑,剑气刹那四向开花,赶上来救援的两名朱红门弟子不幸当场丧命!

伊川青流向旁边退开三步,那人也向后退开三步。

朱心月大怒:“倾妃月,你为何干涉我们?!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那人眸光微转,只在他身上稍作停留,很快又投向伊川青流。伊川青流初时以为是倾妃月,但仔细看去,却发现他与倾妃月大有不同,此人不苟言笑,举止装扮亦十分规矩端庄,目色比之倾妃月庄重七分,连出剑的方式也比倾妃月肃穆三分。

玉竹道:“公子,此人是暗月庄的少庄主暗月公子,他与倾妃月是一母同胞兄弟,但是两兄弟因为争夺暗月庄少庄主的位子而闹不和,倾妃月被逐出暗月庄而投入朱红门门下。”

朱心月闻言,也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发现他虽然与倾妃月长得十分相像,但两人一举一动实则大相径庭,但他仍是十分不悦:“暗月公子,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不知为何有此举动?”

暗月公子并未理会朱心月,只问伊川青流:“阁下就是伊川青流公子?”

“不错。”

“主上想邀你共饮一杯浊酒,不知伊川公子可有兴趣?”

伊川青流道:“在下不曾见过有人以剑邀酒。”

暗月公子神容不改:“刚才只是试探,看看伊川公子是否如传说中那般厉害,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朱心月又道:“暗月公子,我和他之间的事还没解决,请你立刻滚,不要在这里瞎掺和!”

暗月公子微微偏头瞥了他一眼,但仍是没有理会他,只慢条斯理地对伊川青流说道:“若是伊川公子不肯答应的话,在下只好再次动粗了。”语毕,右手所执软剑已然形成一股冷风,四下的落叶随之席卷而起。

朱心月脸上闪过一丝不忿,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银色的辛夷剑早已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但是暗月公子先他一步出了剑。

“伊川公子,我家主上也想请你喝杯酒!”忽一个响亮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三人同时往头顶望去。此时,天已大亮。

一棵湿漉漉的苍松上,夕照半蹲在一根枝条上,咧开嘴冲他们笑着,又对伊川青流吹了个响亮的哨音,而后从苍松上跳了下来,初时还笑嘻嘻地,待要落地时,突然挥剑砍向暗月公子。

伊川青流的马嘶叫一声,玉竹驾着马车冲了过来:“公子,快上车!”

伊川青流飞身上了马车,马车飞快地从暗月公子身边穿了过去,暗月公子想追上去,却被夕照截下了。

朱心月立刻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伊川青流问玉竹:“暗月公子是什么人派来的?”

玉竹答道:“暗月庄都听命于九爷,所以暗月公子必定是九爷派来的。”

马车里的伊川青流久久不曾说话,许久之后,却忽然说了一句:“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玉竹默了默,道:“奴婢曾在花满楼信部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掌握了一些情报。”

伊川青流有些吃惊。花满楼的门槛并不低,要进花满楼信部更是难上加难,而且,按道理,一旦进入信部,便终生都得留在花满楼为花满楼效力,绝无可能再出来为别人效命了。

忽听得玉竹道:“公子,朱少门主还在追赶我们。”

马车又加速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