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候机大厅。
“ZC9514怎么还没有到啊？”乔桥不停的走开走去。
“妈咪，能不能不要走了，我眼花。”看着乔桥这么走来走去，恩恩觉的头都大了，忍不住抗议道。
“嘿嘿，有点激动。”乔桥抱歉的笑笑，转回头，看看飞扬。
飞扬沉默无语的靠在围栏上。酷酷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光却总是扫向电子显示屏以及乘客出口处。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起来，心里就一直感到很不安。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妈咪，哥哥，我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要不，去休息区坐一会儿吧？”看看表，还有半小时飞机才会到。
“恩恩，你要是累了就去坐一会儿吧，我在这里等。万一飞机早到怎么办，这女人很可恶的，要是看不到有人来接她，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别人呢。”虽然是在抱怨，可是却掩藏不住眼底的一丝笑意。
只听说过飞机误点，从来没听说过会有飞机早到。不过，她们的感情还真的很要好呢。不然，也不会给他和恩恩订下娃娃亲吧。飞扬看着乔桥焦急又有些激动的神情，忍不住也浮上一抹微笑。
对于等待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走的比平时慢上十倍、百倍。秒针的转动，就像分针一样漫长。
终于，半小时过去了。前来接机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奇怪，ZC9514怎么还没有到？”乔桥频频的望向电子显示屏，有些不安。
“飞机误点，是很正常的事。”恩恩安慰着妈咪。
飞扬不语，酷酷的俊脸上，也崩的紧紧的。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飞扬，你妈咪要是看到我把你培养的这么出色，又把你喂养的这么帅气，不知道该有多开心。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跟她要个大红包呢？”乔桥开着玩笑，试图化解心底的那份不安。
看着乔桥略显焦虑的神色，飞扬在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并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会有事的，不要着急……
看到飞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乔桥心里的那份躁动不安的情绪，才略有舒缓。
一个小时以后。
欧阳若雨乘座的那趟ZC9514航班，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不要太担心，飞机晚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看着乔桥越来越不安的脸色，飞扬压下心头的焦虑，勉强浮现一个笑容，宽慰着她。
“可是，到底为什么原因晚点，机场也该说一声啊，这样不明不白的等着，真是急人啊。”乔桥抱怨着。
旁边同样在等候接机的人群，也开始了不停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起来。有的性急之人，直接跑去找机场工作人员询问，却是无果而返。
“不会，出什么事吧？”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心，也渐渐的揪紧。
“肯定不会的。”飞扬立刻给予了一个肯定的否定回答。
看着飞扬一脸坚定的表情，乔桥的心，逐渐的安稳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这个时候，人们又都抱怨时间走的有些太快了。
二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五个小时过去了。
等候的人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恩恩，你先回家去吧。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已经耽误一天了。”乔桥看着恩恩有些疲惫的面孔，心疼的说道。
“不要，我要和你们一起等欧阳阿姨。”恩恩摇摇头。
“恩恩听话，妈咪一到，我们就立刻赶回家去。”飞扬揉搓着恩恩的秀发，成功的，把原本柔顺的长发，揉成一团乱麻，“再说，还不知道会等到几点，你也不能一直不上课啊，你现在可是非常阶段，功课很紧张的。”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一接到欧阳阿姨，你们要立刻给我打个电话。”恩恩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听妈咪和哥哥的话。
“一定的。走吧，我先送你回去。”打掉飞扬的手，把恩恩的长发一一履顺。乔桥拉着她的小手，就要往停车场走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妈咪那么担心欧阳阿姨，还是留在这里吧，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在第一时间知道。”恩恩懂事的拦住妈咪。
“那，也好。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
送走了恩恩，飞扬和乔乔走到休息区坐了下来。
“累了吗？靠一会儿吧。”看着乔桥满脸的焦虑不安和疲惫之色，飞扬有些心疼。轻轻的，把她的头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好好休息一下，我的肩膀借你用。”
“嗯。”乔桥温顺的靠在飞扬的肩上，闭上了眼睛。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她焦虑急躁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
“乔，乔。”
“嗯。”下意识的应道。一个记忆中的，熟悉的女中音，在耳边低唤着。
“乔，乔。”
好熟悉的声音啊，慢慢的睁开眼睛。朦胧中，一个美丽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站在面前。弯弯的眉毛，笑咪咪的眼睛，略微扬起的唇角，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长长的发，随意的披散着。
时光，开始倒流；影像，在眼前交错。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挤在福利院小小的床上，拉着小指，打着勾勾。在海边迷路，重逢后的抱头痛哭。眨着大大的眼睛，小脸红红的，不停的讲着她初恋的甜蜜。逃婚不成功，被孩子他爸扛上了飞机。在分离了十五年之后，站在眼前，盈盈一笑。
“欧阳。”乔桥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乔。”
“欧阳，是你吗。你，回来了。”一步步，向欧阳走去。
“是，我回来了。”
“刚才，一直等不到你，我很害怕。”
“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美丽的脸孔，有着不相称的苍白。轻扬的唇角，流露着一丝忧伤，“我回来，是跟你道别。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
“走？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你又骗我。你说过，这个城市，是你旅行的终点。”
“以后，不会再骗你了。可是这一次，我只能说抱歉了。”苍白的面孔，凄然一笑，美丽的身影，一步步后退着。
“等一等。”乔桥扑了上去，想要一个拥抱。可是，双臂，却在那具略显消瘦的身体上，横穿而过。乔桥瞪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飞扬，就拜托你了。”声音，越来越低沉，美丽的面孔，也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不要，欧阳不要。”一声惊呼，乔桥猛的站了起来。周围的人，立刻向她望了过来。
“嘿嘿，不好意思，做了个梦。”乔桥尴尬的笑笑，讪讪的坐了下来。
“你也梦到了，是不是？”转头，看见飞扬一脸震惊的望着她。睁大的眸中，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
“飞扬，你。”头一次看到飞扬这么害怕，乔桥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梦到她了，梦到妈咪了是不是？”飞扬瞪大眼睛，一把握住乔桥的双臂，急切的确认着。他握的是那么的用力。用力到指甲，透过薄薄的衣料，已经陷进了乔桥的肉里。
“你你，你也梦到了？”乔桥声音颤抖。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心里蔓延，丝毫感觉不到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
“我梦到她，她她，来和我道别。”飞扬喃喃自语着。全身的血液，犹如冰冻；面孔，瞬间变的苍白。
“各位观众，现在插播一条本台刚刚获知的最新消息：半小时前，一架空客A330客机，在进入我国领空时，突然发生爆炸，该客机顿时在空中解体，事故原因不明。”
候机大厅的大背投，正在插播一条最新消息。随着一组飞机在空中爆炸，然后解体、下坠的画面，一脸沉重表情的主持人，声音低沉的报导着，“目前，相关搜救人员正迅速赶往事故地点，搜寻飞机残骸，希望能找到生还者以及黑匣子，以查明事故原因。但据有关专家分析，机上乘客及机组人员，生还希望渺茫。据查，该次航班是由N国飞往我国境内H机场的ZC9514航班，机上现有乘客300人，机组人员。”
耳边，一阵嗡鸣声；眼前，一片花白。
ZC9514。欧阳。
瞬间，天旋地转。终于，世界旋转成，一片黑暗。
“哈哈哈哈，乔，我们来捉迷藏吧。就在那片礁石上，如何。”一张小脸，被海风吹得红红的。
“嘿嘿嘿，乔，你的枫哥哥又来看你了。”挤眉弄眼，一脸坏坏的笑，一口白白的牙。
“呵呵，乔，我想，我是恋爱了。”少女情怀，娇羞无限。
“乔，我考虑清楚了。我不能这么年轻就嫁人。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毅然决然，背上个书包，趁着夜色，翻墙而出。
“呜呜呜，乔，我不要嫁人，你别让他把我带走。我不要啦，放开我啦，乔，呜呜呜。”被扛上飞机，哭的花容失色。
“嘻嘻嘻，说好了哦，我们永远在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窄小的床上，打着勾勾。
“以后，不会再骗你了。飞扬，就拜托你了。”苍白的面孔，凄然一笑，转身离去。
“欧阳。”大叫一声。乔桥猛的坐了起来。冷汗，湿透了衣衫。
室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光。
抬头，迎上了一双悲伤的眼睛。那么浓郁的悲伤，就像化不开的浓雾。就连寂寞了几千年的月亮，也不忍心看到，悄悄的，躲到了云层里。
“飞扬，那是梦吧？你告诉我那是梦。”一把抓住飞扬的手，急切的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是，飞扬的手，为什么那么冰凉。
飞扬不语，只是一脸悲伤的，望着她。
“你干吗，不说话。那是梦，对吧？”乔桥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我也很希望，那只是梦。”缓缓的张开口。悲伤，就弥漫在空气里。
“不，你骗我。那是梦，那就是梦。欧阳说过，她要回来，她说这个城市是她旅行的终点站，她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乔桥有些生气，甩开飞扬的手，指着门口，不住声的说道，“你这孩子，学什么不好，偏要学欧阳捉弄人。我不想见你，你出去，出去，出去。”
“是，我在骗人。那是梦，那就是一场梦。”是一场噩梦。轻轻的，把乔桥拥入怀中。泪，从眼角里，滚落。烫烫的，滴在乔桥的背上。灼伤了，乔桥的心，痛，无边无际的，袭来。
“呜呜呜。那是梦。欧阳不会骗我，你也不会骗我。那是梦，是梦。”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心痛的，哭了。哭累了，睡了。
看着怀里在哭泣中噙着泪水睡去的乔桥，无法言喻的悲伤，像海啸一样，铺天盖地而来。无处可逃。
温柔的，把乔桥放下，轻轻的，拭****脸上未干的泪痕，盖好被。慢慢的，推门而出。
离开了那具温暖的怀抱，立时就感到了寒冷。如数九寒天，赤＊身＊裸＊脚的，站在冰天雪地里。寒到彻骨，冷到心肺。冷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具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不降的预感，油然而生。飞扬，你要去哪里？
我已经没有了欧阳，我无法忍受，再失去你。
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跳下了床。飞扬，你不要，离开我。
无法呼吸了。悲伤，就要在胸腔里，爆炸了。
逃出家门，一路狂奔。不知道，应该要往哪里去。
站在桥边，凭栏远眺。
深秋的夜，寒如水。夜风，徐徐吹来，冰冷的空气，暂时，冰封了一些悲伤。
“飞扬啊，以后和妈咪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为什么只和妈咪在一起，爹地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爹地在和飞扬捉迷藏，等飞扬长大了，爹地就会来找飞扬的，好不好？”
“还要多久才能长大？”
“很快很快的，飞扬闭上眼睛，睡一觉，等到醒来时就会长大了。摇啊摇啊，晃啊晃，摇摇晃晃就长大。”
坐在栏杆上，望着远方的灯塔。思忆，如潮水般，蔓延。
“不要，不要啊。”咚咚咚咚，身后响起一阵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来的及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飞身扑了上来。
只听咚的一声，两两碰撞。
接着又是嗵的一声，飞扬，就被一股蛮力，撞进了河里。
“飞扬。”糟糕，还是来不及阻止飞扬自杀。立刻一个鱼跃，一道美丽的弧线，在夜色中划过。只听又是嗵的一声，一个娇小的身影，也随即跳入了水中。
呃。糟糕，只顾情急救人了，好像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双手双脚，拼命的在水中挣扎着。
“救命。”一张嘴，又灌进了一大口水。肚子，快被胀破了。这水也。太他妈凉了。
身子如千斤坠般，不住的下沉。双手双脚，渐渐的没有了力气，快要沉底了吧。
感谢老天爷，在乔桥就快要溺毙的时候，两条有力的臂膀，终于搜寻到了她，把她从水下托了上来，一手拖着她，一手划着水，向岸边游去。
“咳咳咳咳。”在一阵胸腹按压之后，吐出了几大口水。乔桥慢慢张开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飞扬气结，忍不住吼道。脸色，苍白如纸。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一天之中，连续承受两次致命的打击，心脏，就要无法负荷了。
“呜呜呜。飞扬，你还活着，真好。我不要你死，呜呜呜。”乔桥一下坐了起来，扑到飞扬的身上，泪如泉涌，语无伦次的喋喋不休。
“我已经没有了欧阳，我不能再失去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和恩恩。要是你也死掉了，我怎么办？恩恩怎么办？呜呜呜。我不要你死，我无法忍受，再失去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满腔的怒火，在瞬间被熄灭。悲伤，又袭上了心头。
“不会的，我不会，再离开你。”永远都不会。小小少年，在心里，许着承诺。
紧紧的拥住，怀中湿漉漉的人儿，在那个深秋的季节，在那个悲伤的夜里。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哎哟。痛啊。”乔桥呼痛，皱着眉，轻轻揉着脚底。
扳起乔桥的脚，飞扬这才注意到，她竟然是赤着双脚追了过来，在这寒冷的深秋。一路奔来，脚底已沾满了碎石子、玻璃碴。被河水泡过，扎破的地方，泛着白白的边儿。
唉。一声长叹。
寒着脸，蹲下身，把乔桥背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我，不这么牵挂。
“飞扬，你生气了？”伏在飞扬的背上，低垂着小脸，看着宝贝脸色不善，乔桥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语气，比深秋的夜晚，还要冰冷。
“那个，我不是故意不穿鞋的。”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嘛，乔桥一脸的委曲。
“。”依旧寒着脸。
“哈啾哈啾。”浑身颤抖着
“唉。”把乔桥暂时放下，飞扬脱掉自己同样湿漉漉的上衣，披在她的身上，把她紧紧的裹住。又背起她，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月，渐移至西方。晚风依旧，徐徐吹来。夜，更寒。
两个响亮的声音，渐行渐远。
“哈啾哈啾。”
“哈啾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