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
我妄想讲述我所拥有的东西
比一个商人多
比普通农妇少
不可能是一个成功的人
——瞧她横过马路的样子
也无法成为悲剧主角
但我仍将讲述
我所拥有的
比一个哲学家少
但比一个政客多
瞧那白天等人的模样
——约的是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谈一些说了好久的话题
我试图讲述我的财富
比路过的一辆小车少
——好几年也买不起
但比一个商人多
比一个普通妇女少
——别跟她比生命秩序
但比一个挣钱的男子多
男人们听不见这声音
而女孩们扮着鬼脸
我无法讲述
我所拥有的
跟一个无关紧要的友朋一样多
——对宇宙来说刚刚好
车站上
其他车都走了
那一辆还没来
等了好久
我终于忘掉目的
一次上班
还是去某地开会？
也许是衰老的缘故
——31岁啦
也许是性别
——一个老女人
时间一久
车站变成了一场庭院生活：
美丽台阶、静坐老太
百无聊赖的家庭主妇
正在刷着一片粽叶
或者一只尿壶
忽然阳光就生出
降下一场金色
——童年天真无辜的洪水
这片金色阳光
带来真正的遗忘
仿佛瘟疫或者热雨
我默然坐着
忘记了要起来
忽然一辆黄色车停靠
啊——！
重要的生命转折！
我飞奔进车厢
站稳、死刑犯一样抓牢
于是再次忘记了——
我因何而来要干何事
古远
时间忽然间衰老
那片榕树叶还长大吗
涉水而过的女孩
被留在西欧的烦恼中
政治老师十分善良
——刚毕业讲课无趣
语文老师在提克洛维
历史主任打瞌睡
每个人的烦恼
收罗在一个女孩的袋口
无法度过的十六岁
永远留在“93年”的法国夜晚
请带着你的词语滚开
亲爱的作家
再把锅碗瓢盆带走
——驮在年轻老师英俊的背后
那特定女孩涉过河水
一个上年纪的人在干岸上瞧着
二十年了
我无法分清自己是谁
——女孩？老人？
榕叶像神
而时间像废铁
孤独
孤独插着一把箭
躯体像船
而呼吸像警笛
为枝梢上将死的叶
抑或为潜入石室的危险生命？
没有神留意
这些微小气囊何时覆灭
轻微死亡
又导向哪个星球
我的呼吸是将死叶子
孤独像箭——看不清形状
箭头向着黑暗
或肉体
我轻微地死亡
只窒息了自己的灵魂
——一个危险分子
神啊，不要再以人为名
因为石室
已打开最大的宇宙
在不可见的异面
死神
我用最浓重的孤独来迎接你
最多的繁花装点
在你坚固不摧的胸口
我用最洁净的存在
来拥住你
最黑暗的怪物
最强盛的生命
给这最迅猛的速度：
孩童们半夜醒来
抱着自己的头颅痛哭
这场衰老
好像猛雨
最温润的呼吸
给这最恐怖的身躯
最多玫瑰
给最孤独的女人
这番历程急不可耐：
诞生
然后迎接你
——最高的黑暗最大的神
声音的想象
声音中有一位英俊男子
戴一只干净腕表
鬓发在阳光中像白金
风度不错声音善良
那男子讲述一个风趣故事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声音中有灿烂细节
笑容天真
声音中有被带走的便当
刷坏的牙膏
送给某人的蓝莓
声音中侬侬相依
精灵女妖遇到了
林间王子
邂逅一个旧洗手盆
不断地相互搓着小手
声音忽然停止
面庞隐去
微笑和王冠消失
一只拿手机的手离开耳朵
我不知道是一个男人
还是一名女性
是老年还是年少
只知道声音中的神灵
已经远去
留下我们
依旧在冰冷的地铁
忧郁
这片忧郁
属于最大恶意
威尼斯狼
印度熊
老挝的香水
这些
都与我无关
疯人们也不是我的家
我只想看
童年的桑树长坏了吧
再过多少个凌晨
白露会一起结痂
灯打在脖子上
像棵生病的柑树
它们都死了
属于我们——四个兄弟姐妹
——的古董
1998年父亲的债务
还清了吗
我并没有购买一辆车
甚至一个电饭锅
“瘸腿”父亲来了
就请在这租房里住吧
明日我们在橘地分离
他走了
这张巨大的沙发
独属于我
时间病重我的牙齿掉光了
另一位医生
开了一张奢侈生活的单
男人、土豆
哦，我不期望食物
——任何种类
也不喜爱孩子
我想写下这忧郁
让一匹马溺死在颜色里
——我的父亲属马而你们的呢
一个消息忽然传来
啊！
——有人死了么？
微小与我无关
但大河干了有人捞起了
一颗死亡行星
以及一条喘息的小鱼
收藏
这片花从上降下
落在了她的胸口
蕴藏着暴雨和黑
看她高傲地
走着一条宽街
——比她更有见识
这瓣花
收藏更多异类
一只咬东西的熊、院子中的泔水
她一无所知地走着
不认得任何一家店
——店主们都把物品卷了起来
这把具体的钟
晃着虚假的角
慢吞吞地踱着步
一瓣花
比她更有见识
更博物：
站在旁边哭泣的男人
掠过动物皮肤的一阵风
她一无所知地行走
错过所有收藏处
于是一瓣花
降落在她胸口
收纳这独一无二的天真
一秒
这些分分秒秒构成了
我的呼吸、我的唇
鼻梁、脸颊、舌头
构成我五官的结构
每一口呼吸中
进出的病菌数
它构成这么多
——手和脚
瞳孔里的日与夜
每天中午生起的衰老红斑
这些分分秒秒
构成这么多
直到构成整个我
缓慢或者急速
一秒如此真实
这一秒是我
在漆黑的深渊上站住
——最后往下跳
这些分分秒秒：
愤恨的撕逼、毒瘤似的孤独
平静地埋头看稿
期待地去见一个男人
喝下不喜欢的一口茶
这一秒就是我：
我的唇、我的手
我脖颈的衰老皱纹
我做的错事
我的墓碑
我的宇宙
疯子
少年时坐在门口的疯子
看着我冷漠走过
她有一个什么名字
芳龄几何
我走进小径
跨过了沟渠
迈上公路
一个疯子去往广州
要买一罐胭脂
或一节电池
我冷漠地瞧着她路过车窗
骑着矮小单车
她有什么样的绰号
哪一个下午奇妙到达
这些情景
都是安静的
如今我站在窗口
看她们经过面前
我已经忘了
——我是不是那个疯子
这点很重要
像雨
龟裂的火绕在胸口硫酸湖在呼吸中凌晨沉重寂静的野兽把一大罐玫瑰塞进喉咙我闻到了龟裂的大火心脏灶台以及缸水呼呼响着花瓣占据呼吸以及两把温弱的手——亲爱的，家庭安然无恙而蓝色行星落满蜘蛛然而这一切狭窄至此——只是凌晨深处的黑匣子孩童惊惧醒来风暴扭开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