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的暗盗死光了。段龙仍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对手藏身的洞穴。
“想要杀光他们吗？我有办法。”段龙身边的晴雨，眼中的寒意同样未退。
哥布林巢穴的附近，有一座池塘。苍晴雨唤回水元素，来到池塘边。她施展雨之巫女的天赋，池中水顿时有了灵性，拧成一道道水柱灌向洞穴。
惨叫声不时响起。为了不被淹死，不断有哥布林逃出洞窟。艾卡莎却不会给他们再次逃窜的机会。精准的箭矢，不断射杀着出现的暗贼。
“住手！”某个还没被灌水的洞里，跳出了一个哥布林老者。他同样皮肤黝黑，但艾卡莎没有将箭矢送入他的身体。
因为他的邪气很少。
“人类，如果你们还有良知，放过我们！”
老哥布林的身后，又钻出来一名女性哥布林。她的怀里，有个不停哭闹的黑肤婴儿。
段龙和晴雨愕然。
灌水停止了。但一支水箭，贴着女哥布林的身侧飞过，正中她身后刚爬出的强壮暗贼。
“你……”
“他与你们不同。他是疯狂的邪恶者。”
老者眼中闪出精光，但这光芒很快暗淡了下去。
他跪在了地上：“寨子里的强壮者，拿我们这些老幼当挡箭牌。如果你们执意杀光他们，我们会陪葬。请施舍慈悲吧！”
艾卡莎停手了，任由不断爬出的暗贼逃跑。而不少暗贼的手上，拿着作为挡箭牌的哥布林婴儿。
洞中凄厉的女性呼喊声此起彼伏，震撼着段龙几人的心灵。
“他们之中，没有婴儿的父亲吗？”
“……他们手中的，大多是自己的孩子。”
“……”
“冒险者，这里是暗无天日的地下。人心在这里，比环境更加险恶。”
“你是村长？”
“这里没有村子，只有因利益聚在一起的生物。强大，是这里唯一的法则。”
段龙沉默了。
苍晴雨沉默了。
艾卡莎想说什么，但她的嘴在颤抖。她仍搭在弓弦上的手，同样在颤抖。
连萌王都被眼前的现实震撼。它弹软的身体，竟因为恐惧不停颤动。
“离开吧，冒险者。这里与阳光普照的大地，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
已经远离暗贼哥布林的小队，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哭泣声出现。
女人终究是脆弱敏感的。艾卡莎停下脚步，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坚强的苍晴雨，同样扶着洞壁，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连段龙的眼圈都是红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世界！那样的……”段龙的声音已经哽咽。
“这考验，对我们来说太残酷了……”苍晴雨擦掉眼泪，目光骤然变得坚定。
“段大哥，苍姐姐，我们……”内心同样坚强的艾卡莎，抹去了眼眶中的柔弱，“我们要改变这一切！”
没有回答。他们坚定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连萌王都蹭着艾卡莎的衣角，似在安慰，更似在表示坚定支持。
……
“你们是从哥布林那里过来的吧？黑铁氏族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难喝的苦酒。不嫌弃的话，来坐坐吧。”
漫步到黑铁矮人的地盘后，风貌骤然一变。
“奇怪……他们的身上，邪气似乎比哥布林更重。但……但矮人对我们没有敌意。这……”进入矮人的地堡暗室后，艾卡莎小声对伙伴说道。
“也许他们有的不是贪婪，而是戾气。现在我也能感受到一点了。”杀戮者本身对杀气敏感。经过时间的积淀，段龙也能从对方的身上稍稍判断其气质。
“我很想说，各位都是朋友。但我们这种地下居民，似乎也没有资格让你们不嫌弃。不过，矮人的豪爽不会改变！各位能随我进洞，我就拿你们当朋友！黑铁氏族没有好东西，只有这些招待朋友了！请！”
深色的液体斟满了每个人的杯子。这种混浊的‘酒’，入口便是苦涩的味道。但酒力浑厚，完全不输有名的陈酿。
“朋友，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很感激你们的招待。我们素不相识，你们却毫无芥蒂的招待我们。看来矮人的天性，你们并没有舍弃。”
“吼吼……”20级的黑铁矮人头目，爆发出爽朗的笑声，“经历了哥布林的‘招待’，各位还能这样豁达，可见不是凡俗之客。你们很眼生，应该是初到地下吧？”
段龙点点头，健谈的矮人继续说道：“不要介意那些肮脏生物的冒犯。为了生存，哥布林已经舍弃了心，他们不能算是人了。当然，他们的实力仍可以利用。冒险者，地下世界也有各种各样的种族，我不希望豁达的各位，被这里存在的肮脏污了内心。”
这真是有邪气的矮人吗？粗狂的话里，包含着精明、哲理甚至善意的开导。段龙怎么也无法把面前的矮壮汉，和邪恶联系到一块儿。
“矮人先生，我有点不明白的事情，想向你求教。”苍晴雨喝了一口苦涩酒水，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看着黑铁首领，打算沟通一番。
“小姑娘，你是个少有的女中豪杰。喝这种酒不皱眉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地底世界，不只你们一个矮人部落吧？”
“那是自然！告诉你们，这里除了黑铁氏族，铜须和蛮锤，同样有少部分人被流放到这里。”
“你们只是黑铁的一个分支？”
“是的。黑铁矮人遍布整个地下世界。”
“地上有你们的同胞么？”
“咳……不提他们！他们是黑铁的叛徒！”
“你们不想重见阳光？”
“当然想！这里除了蕴藏宝藏，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但我们是要靠实力重夺矮人世界的控制权，而不是靠奴颜屈膝换取阳光！”
“你们和地面上的矮人有矛盾？”
这个问题，让黑矮汉须发贲张：“那不是矛盾，那是仇恨，是世仇！我们本生活在地上，同另外两大部族一起。但争夺权力的失败，让我们跌入了深渊！所有的黑铁族人只有一个愿望：杀光铜须和蛮锤仇人！”
激动的情绪，让矮汉的编织胡须都翘了起来。
但苍晴雨又扔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如果我说，我们有铜须、蛮锤的朋友，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就像把水泼进了油锅，黑铁汉骤然爆发：“你们和仇敌是朋友？那没什么好说的了！离开我的房子！我们去外面决斗！放心！黑铁矮人的尊严，不允许我们欺负女人。所以……”他看向段龙，“我们两个，今天必须分出生死！”
段龙很无语。苍晴雨上来就抛出重磅炸弹，这话没法聊了。
不过这种直接也有好处。不绕弯子，有助于搞清黑铁的本来面目。
矮人地堡外的空地上，围满了黑肤色的壮汉，以及同样强壮的女人和孩子。他们的眼中充满怒火，谁都能读出那眼神中的含义：仇恨！
“我们没有矛盾，非要一战吗？”
“必须分出生死！所有仇敌的朋友，都是仇敌！”
“你们人数占优，不打算围攻我？”
“我们不是卑鄙的垃圾！一对一的公平决斗，是矮人不容亵渎的传统！”
“但，你只有20级。你当真要与30级的我战斗？”
“黑铁氏族无惧生死！为复仇死去，是我们的荣耀！”
愤怒已蒙蔽了矮人的双眼，甚至连这个部族的幼儿，眼中都是复仇的火焰。
段龙知道，这一战躲不开了。他随手抽出一柄铁剑，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承受被世代放逐的愤怒吧！”矮人咆哮着，直接掷出了左手的战锤。
段龙轻挥铁剑，战锤被磕到了一边。但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铁剑变成了残剑剑根。
等级的差距，让段龙应对轻松；武器的差距，则直接折损了他的武器。
“去死吧！仇敌的帮凶！”矮人首领高高跃起，右手的战斧，释放出了一道蕴含黑暗力量的魔波。
那是只有献身黑暗者，才能掌握的魔法！
段龙没有硬接，而是凭敏捷闪到了一边。
矮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巨斧如影随形地砍上来，直奔段龙的腰部。
“噗！”来势凶猛的大斧横劈，却被段龙抓住矮人的手腕，轻松化解了。而那支残破的剑根，已经刺入了矮人强壮的肩膀。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明明可以直接砍下我的脑袋！”
“我说过，我们等级差距太大。我不想胜之不武。”
“你是在侮辱我吗！我也说过，今天，我们必须分出生死！”
矮人拖着伤势，继续猛攻段龙。但他另一侧的肩头，同样被剑根刺伤。
“收手吧，你败了！”
“不！荣耀的黑铁矮人，只有复仇的胜利，或光荣的战死！”重伤的矮人，依旧撞向段龙，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直到他的腿被划伤，无法站立。
“我……不接受失败！”已精疲力竭的黑铁首领，突然拿起了战锤，并砸向自己的脑袋。
“等……”段龙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走吧！但记住！地下世界的黑铁矮人，永远是你们的敌人！”随着另一个矮人怒吼，整个驻地的黑铁氏族，全都仇恨地响应。
“滚出去！滚出去！”
“仇敌！仇敌！”
200多个矮人，同时发出的愤怒吼声，甚至在空气中形成了可视化的仇恨声波。那犹如实质的波纹扩散到段龙身上，竟让他心灵震颤。
如果说暗盗哥布林，是因为贪婪丧失了人心，那黑铁矮人，便是因仇恨而扭曲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