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本王不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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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去衣鞭打

小楚想或许当时是肃王殿下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他,没过多久,他终于听见门里墙内有了脚步声,一个家丁服色的老者打开了他这边的角门,走了出来。那老者瞥了一眼小楚,一脸戒备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站在这里?”

小楚赶紧抛开杂念作揖行礼,毕恭毕敬解释道:“下奴是从皇庄调来肃王府听用的,早上扣门不见有人应声,是故在此等待。”

“平时这里很少有人出入,你早上就到了?难不成干站一天?你就不会再往前走走,那边还有个门是有人的。”老家丁嘀咕了一句,“幸亏有人看见你,否则你且等着去。”

小楚实话实说道:“下奴是在册官奴,同行之人去宫中送货,临走时叮嘱下奴不可乱走,所以……”

老家丁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算了别解释了,快进来吧。对了,你就是上边说那个今天要来府里的官奴?你是姓楚对吧?”

“是。”小楚简短地回答。

老家丁回头冷冷盯着小楚上下打量一番,语气比刚才明显又淡漠了几分,盘问道:“这么说,你爹还真就是那个大奸臣楚天庆?”

小楚的心一紧,却并没有打算隐瞒,点头道:“是。”

老家丁不再看小楚,迅速收敛起耐心,大步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肃王府有个规矩,新来的罪奴需是要先领了家法再安置。”

“敢问是怎样的家法规矩?”小楚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老家丁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家法三十鞭,只不过对奸恶之徒翻倍立威而已。”

小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并没有出声,不用问也知道自己多半会是被归为“奸恶之徒”这一类。早听闻豪门贵族府邸采买官奴之后,一旦留在府中听用的都会立威竖规矩,却没想到肃王府的规矩是这般分明如此区别对待。

“怎么不说话了,吓怕了?”老家丁毫不掩饰言语中的轻蔑之意。

小楚并不以为意,淡然道:“您将规矩说的清楚,府上赏罚分明,下奴自然无话可说。”

“年轻人,嘴硬没好处的。”老家丁咕哝着回了一句再不出声。

早几年小楚没少挨鞭子,许多酷刑都是亲身经受记忆犹新,入府立规矩六十鞭而已,他怎么会怕?想是这样想,小楚却并没有反驳回嘴。时刻表现出温顺的样子,少说话多做事,为奴这么多年来早已潜移默化深入骨髓的认知让他根本没有想过争辩什么。被人奚落看不起冤枉误会欺负,诸如此类他早就习惯了。要是那老家丁在得知他是楚大奸臣的儿子之后还能对他和颜悦色才怪呢,没有上前直接打骂他的都属于很有涵养,他需心存感激。

小楚跟着老家丁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大院子,他只偷眼看清了院子门楣上写着“下奴院”三个字便不敢再东张西望。

一进院子,就有人上前向他要了身契和文书。这两样东西是封装在一个信封之中,封口有皇庄的火漆印记,暂时由他带着交给肃王府的人查收。

小楚不敢含糊,呈上东西之后,便垂首肃立在院子当中等待吩咐。

小楚估摸着上面有人将文件仔细验看无误之后,没过多久就听见一个凌厉的声音吩咐道:“按府里老规矩,请家法,就在当院去衣鞭打。”

小楚在递交文书的时候,已经将随身的小包袱放在一旁,这会儿不待他有什么反应,就上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开始脱他的衣服。

小楚并未反抗,由着那两人剥了他的外衫,褪了上身内衣,露出胸膛臂膀。接着,那两个家丁开始解他的裤带。他这才紧张地问道:“去衣鞭打,怎的也需脱掉下衣么?”

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家丁恶狠狠白了他一眼,教训道:“你傻啊,爷在军营里面挨军法都是这样,脱光了挨打,免得衣服碎在伤口里,那才不好受呢。别扭捏,全是大老爷们,还怕人看啊?”

现在院子里站着的几个确实都是男人,却也看得出与普通家丁不太一样,言谈举止雷厉风行,隐隐带着煞气,多半是出身军旅的。但那时候小楚有自己的顾虑,心存侥幸倔强地恳求道:“下奴可否穿着下衣受领家法?”

“你这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莫非你不是男人?”家丁们打量着小楚已经袒露的上身没看出哪里不像男人,就奚落道,“不会下面已经是太监了吧,太监可真没什么好看的……”一边说一边故意在小楚的大腿根重重掐了两下,猥琐地笑出声。

其他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免不了跟着奚落几句。这些家丁以前都是肃王的亲卫队,沙场上刀枪箭雨里历练出的人,最看不惯小楚这种所谓面皮薄的斯文人。若是真用蛮力去脱小楚的衣裳,那衣裳早就成了碎布,这会儿反正闲着也无聊,倒不如逗着他先玩玩,看看他的窘迫模样,权当是消遣。

“你们吵吵什么呢?”有人在门口大喝了一声,声如洪钟底气十足,还带着几分恼怒,不等人回答就骂道,“你们几个猴崽子皮痒了不成?老子早说了,咱们已经不是征战在外打打杀杀的军汉,城里可住的都是斯文人,有事要讲理。你们又欺负谁呢?让老子抓住把柄,府里的家法可不是摆设,有你们好受的。”

紧接着众人只觉一股强大的旋风刮过,气势逼人,再睁眼看,一个纤长挺拔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院中正房廊下。

小楚免不了抬眼看了一下,感觉来人的衣着有点眼熟,似乎是刚才在府外见到的那个提枪骑白马的人。

近处看来,其实此人并不魁梧,身高中等,也不似刚才那两个家丁那般粗壮黝黑,若换下一身劲装穿上长衫,单凭那一张如玉面容,忽略掉那一嘴粗话,倒也能装成个读书人。无奈是此人杀气外露,脸孔棱角分明,眉眼冷意十足,不怒自威,虽然俊美如神,却无半分和善之意,凛然气势压倒一切,让旁人在他面前都不自觉地矮了三分。

此人冷眼扫过周遭,如三九严寒的霜风刀一样刮过,众人皆噤声不敢再嬉笑打闹。

下奴院中的管事刘大锤赶紧上前,战战兢兢解释道:“启禀王爷,小的们并没有欺负人。”

“是吗,那你们一个个这是干什么呢?院子里站的生面孔又是何人?”肃王李云卿抬腿一脚踏在旁边的木凳子上,另一只手将银枪戳在地上,指了指院子当中站着的不知所措的小楚喝问左右。

平时这个时辰多半是肃王练武遛马刚刚完事儿,所以不仅锦衣劲装上沾了尘土,就连头脸发梢都有草渣碎末,夕阳之下银枪锃亮,粗豪洒脱阳刚十足。

现在肃王这问话的姿势,若放到漠北边疆校场,寸草不生沙地上踩块大石头垫脚,风沙凛冽苍鹰翱翔,那是气冲云霄万人崇敬无人敢说不行。但皇室贵族言行自有一套严格的规矩,自小长在军营的肃王压根就没学过,前几日上殿面君勉强能装个样子,在自己府中则原形毕露,斯文人眼中看来这位肃王从头到脚与端庄高雅无缘,活脱脱一个粗鄙军汉。

刘大锤晓得自家主子不爱看字,也没有将小楚的官奴调派文书递上,只是简短说明了刚才的情况。

话说李云卿从小到大都在军营里住着,军中犯事的人脱了裤子挨打,一众军汉围观议论谁的鸟大,这种事她没少见过,早就看腻了麻木了。在她的观念中若说讲斯文那也是对读书人,对一个官奴有什么斯文可讲?

按大雍律令,官奴与军中的军奴应该没有什么两样吧?眼前这个官奴虽然是陛下御赐到肃王府打理事务的所谓管事,却也是楚大奸臣的儿子。那楚大奸臣谁人不知?算起来当年庶长兄战死沙场,也是因为楚大奸臣贻误军机,这仇她岂能忘?再者按照王府一直承袭的规矩,赏罚分明,官奴入府立规矩是不能免的,去衣鞭打并非无理取闹欺负人。

李云卿暗中窝火:官奴扭捏不脱衣服,你们这些猴崽子戏弄人家,被我吼了委屈,谁又知道老子还一肚子委屈呢。

进宫面圣,为了求个靠谱的管家,李云卿差点被景帝和张太后逼婚搭上自己的“清白”,好不容易求来个皇庄的管账“高手”,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没想到竟是那楚大奸臣的儿子这等罪臣之子低贱出身,料想未必是真能有什么本事的。

景帝母子莫非是存心诓骗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敷衍了事,拐弯抹角还是要逼着她早日娶妻,主持肃王府的中馈?

如此一想,李云卿情绪更是不爽,一股邪气无处发,便顺势说道:“是本王错怪兄弟们了。来人,把这官奴脱光了吊起来打,就是一个官奴而已,以为自己是矜贵的公子还是官老爷,装什么斯文?把府里的人都喊来,一起看着。让他怕羞,还不如一次被大伙儿都看够了,长长教训,省的将来还敢有胆子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