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他们俩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在黑暗中她说，“你明白吗？我们不用总是那样做。”
“我明白的。”
“我喜欢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姑娘啊。请你永远都不要感到孤单，你知道，我正是你需要的那种姑娘，我也很喜欢我自己，对我们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你不用说什么，我只不过讲一个故事让我那可爱的好丈夫美美地睡一觉，你也是我的好哥哥。我爱你，非常爱。等我们到非洲以后，我还要做你的非洲姑娘。”
“我们真的要去非洲吗？”
“难道不去吗？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今天商量过这件事的啊。我们可以去非洲，或者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难道你不想去非洲吗？”
“为什么那时候你没有直接说去非洲呢？”
“我不想影响你的决定，我说过只要是你喜欢去的地方，我就跟你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不过那时我以为你正打算去非洲。”“现在去非洲并不是好主意。现在是雨季，雨后草会疯长起来，长得很高，而天气也会变得非常冷。”
“我们可以躺在床上，捂着暖暖的被子，听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白铁屋顶上。”
“不好，过一段时间去才好，现在还太早。现在去，会发现道路一片泥泞，根本没法走，那里会像一片沼泽地，有很多又高又密的草，遮住了你的视线，让你什么也看不清。”
“那我们去哪儿最好？”
“我们可以到西班牙去，不过塞维利亚的节日[15]也过了，而马德里的圣伊西德罗[16]的节日庆典也结束了，不过去那儿现在也不是时候。去巴斯克海岸[17]也嫌太早，那里仍然是又冷又多雨的天气。现在去哪里都不好，无论哪里都在下雨。”
“难道那边就没有一个天气好的地点，可以像我们在这里一样游泳的地方吗？”
“在西班牙你可不能像我们在这里一样地游泳[18]，否则你会被警察抓去的。”
“那多没意思啊。干脆过一段时间再去非洲吧，我想把我们俩的皮肤都晒得更黑些。”
“为什么你希望晒得更黑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总会有要求呢？现在我最最想做到的事情就是把皮肤晒得更黑。我们的皮肤还不算黑，你觉得快乐吗，如果我晒得特别黑的话？”
“嗯，嗯，我喜欢你晒得特别黑。”
“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晒得特别黑？”
“从未想过，你是白皮肤的姑娘。”
“我倒没事，因为我的肤色就像狮子的皮肤，这样的皮肤是能够被晒黑的。我还想让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很黑，现在我的计划正在实现，而你也会变得更黑，比印度人还要黑。这样我们就跟别人更加不一样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很在乎这件事了吧。”
“那么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不知道，也许最后还是变成我们自己吧，只不过是变了样的自己。也许这是件很好的事，我们还会到其他地方去的，对吗？”
“当然了。我们可以穿过埃斯特雷尔[19]山区，到那里去看看，就像当初我们找到这里一样，再找一个好地方。”
“我们一定会再次找到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地方很荒僻，整个夏天都没有人到那里去。我们想办法搞一辆汽车，去哪里就会很方便的，想去西班牙也行。如果我们的皮肤被晒黑了，就很容易保持那种肤色，除非我们必须要待在城里。等到了夏天，我们宁可出城，找一个凉爽的地方避暑。”
“你想晒得多黑？”
“我想尽可能地晒，能晒多黑就晒多黑，不过现在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但愿我有几分印度血统，我会把自己晒得让你吃惊的。明天还能到海滩去，现在我就等不及了。”
说着，她睡着了，下巴微微地扬起来，头往后倾，就像在海滩上晒太阳那样。她轻柔地呼吸着，过了一会儿，她又侧身对着他，并且屈起了身子。这时，小伙子还没有睡着，正想着白天的情景。他想，我可能根本没办法采取行动，也许我应该什么都不想，只享受我们现在的快乐就可以了。到了我应该写作的时候，没有什么能够妨碍我去做这件事的。我的上一本书销量很好，而且我一定会写出更好的书来。我们现在做的这件荒唐事也是一件很让人快乐的事，虽然我分不清这到底是瞎闹，还是必需的转变。该死的，中午喝的白兰地真不好，而那些普通的开胃酒早就令人乏味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能够轻易而快乐地变成男孩儿，又能轻松地变回姑娘的样子。她睡得很沉，模样也很俏。你呢，也会睡去，因为你正在感受的这一切让你非常高兴。他又想，其实你卖掉作品并不是为了得到稿酬。关于那笔钱她说得很对，而且完全正确，这会儿买什么东西都不用担心花钱了。
有关破坏一类的话，她是怎么说的？这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的确说过，可是说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晓得了。
他不愿再去想这些，就盯着姑娘看，又轻巧地在她的腮帮上亲吻，她并没有醒来。他知道自己特别爱她，而且爱她的一切，他睡着的时候正在想她的腮帮还贴在他的嘴唇上。而明天他们俩会被晒得更黑，她的皮肤究竟能变成什么样的黑色呢，她会变得多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