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原野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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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年之时·五

回到教室后邹时下意识朝花九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一问黄娇娇,才知道花九去校医院复查去了。

“不是说擦药了就很快会好吗?怎么又去复查了?”邹时皱着眉问。

黄娇娇翻了一个白眼,怼着邹时,“现在知道慌了?早摆弄飞坦克的时候干嘛去了?”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花九的伤是不是恶化了?”

黄娇娇瘪嘴,“这么热的天,就算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吧,更何况花九一个有伤的人,当然是看看有没有发炎什么的预防恶化啊。我说邹时你到底有没有点常识。”

邹时一听黄娇娇说没事心就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悬着呢。

昨天邹时回家的时候佯装试探性问了一下他妈,要是把一个女生的脸弄伤了这么办?

邹时妈妈正在做饭,也没太追根问底,就是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医院看医生啊。女孩子的脸可重要了,不能留一点疤,否则以后长大了不好看的。”

邹时心里一抖,想着这么严重,所以他忐忐忑忑一整晚没睡好觉,光担心花九的脸去了。

快上课时,花九回来了,脸上涂了一层白色膏药,一进来成功成为了同学们的目光聚集场所。

花九低着头,快步回到位置上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怎么样,医生说什么啊。”黄娇娇问。

花九笑笑,“没什么大事,让我热天注意饮食清淡,坚持涂药,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黄娇娇点头,“这样啊,那你得注意,别去摸它,睡觉别压着它,这样好得快一点。”

花九点点头,微笑着。

邹时听着前面俩女孩的聊天,咳了咳,“那个……”

黄娇娇转过头,“狗屎你别说话,看见那你就来气。”

邹时听见黄娇娇说话立马怼回去,“黄大脚你闭嘴,话怎么那么多,我跟花九说话呢。”

黄娇娇一听更来气,拉过花九,说,“花九咱别理他,省得看见他伤好的更慢了。”

上课时,花九端正着姿势认真听讲,因为是数学课,花九听得格外聚精会神。虽然课本知识是死的,但那些个数学题目是活的啊。老师刚把上节课的知识点复习了一遍后就让同学们做练习题。

花九看着一串串数字和一列列题目,心里打鼓,每次做数学都有一种奔赴刑场的感觉。加上上一次回答问题比较好,所以数学老师现在重点关注她。

“同学们做好了就把题目拿上来我改。”老师坐在讲台上说道。

班上好几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都站起身来往讲台走去。花九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一阵震颤。

紧接着,班上大部分同学拿着作业本陆陆续续上去排队边排边对答案,有说有笑的。

花九此时笑不出来,她心里越是着急,脑子里就越乱,笔下就越写不出来。

等到老师把同学们的作业改的差不多时,向课堂上问了一句,“还有谁的作业没改吗?”

花九心脏狠狠一抖,最可怕的时候终于来了。

花九慢慢站起身来,低着头,手心出汗。

老师走下讲台,拿起花九的作业本看了看,轻皱了一下眉,问,“你为什么一道都不写?不会吗?”

花九把头埋得更深了,点点头。

老师惊诧道,“一道都不会?你不是学过吗,还是从六年级转下来的,怎么可能一道都不会。”

班里的同学听到老师说花九是从六年级降级下来的,纷纷把目光和惊讶投注到花九身上。

数学老师可能觉得降级没什么,还在继续说道,“你已经上过五年级的课程了为什么还是不会?你是不是在故意跟老师作对?”

数学老师看着脸红成一片的花九,看她也不打算说话了,于是有些生气,把作业本扔在花九的桌上转身回了讲台。

“来,我们来看这几道题。”数学老师拿起讲义直接讲题,任由花九在座位上站着。

花九紧紧的埋着头,脸上烧红一片。

在上一个班里,数学课站着听是经常的事。有时候站的地点还不一样,要么是教室后面要么是座位原地。而且上一个班的数学老师尤其喜欢一套规则。就是在做题的时候让同学们把凳子翻过来跪在四只凳子脚上面,什么时候把题做完了做对了才放下去坐着。

花九在上一个班里,常常和原来班上的几名同学垫底,当全班差不多都坐下时,花九一个人跪在凳子上面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数学题急得想哭。在一个新的班级里,花九常常以这样的方式被大家认识,于是也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她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孤僻难以接近。

“花九,花九!”数学老师在台上喊。

花九猛然抬起头,发现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睁着愤怒的眼神看着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愠怒的瞪着她,花九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听懂了吗这道题?”老师问花九。

花九刚才思绪被带走了根本不知道讲的哪道题,于是站在那儿摇摇头,不敢看老师。

“不懂就给我抬起头听,一道都不会还不听,难怪会降级下来。”老师瞪了花九一眼,“你听着,我再给你讲一遍,讲完了你上来做。”

花九默不作声,在听到那句“难怪会降级下来”时,花九心里狠狠一扎,比容嬷嬷扎紫薇时还要痛。

老师很快讲完一道题,对站在下面的花九说,“你来,上来做。”

花九顶着全班的目光上到讲台,拿起粉笔的手有些犹豫,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的那道题。花九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写下步骤和答案。

写完回过身时,花九觉得自己是一只被人围观的猴子,大庭广众之下为大家表演了一次解数学题。

数学老师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语气缓和了些,“行了,下去吧,以后上课认真点。”

花九安安静静的放下粉笔,红着一张小脸走下讲台。

这堂数学课的意义,在花九看来,并没有教会她如何算长方体的面积,而是告诉她,人一旦害怕什么,什么就会折磨你。这是花九被迫懂得的道理,但当时她还没有给它冠以“成长”的称号。

下课后花九拒绝了任何的目光——趴下身子埋着头在课桌上。

花九很多次都在想,要是自己还在那个小乡村就好了,有猫有狗有蓝天白云,活得开心。

在远离花九的另一角落里,大家都在小声交谈着。

“花九从六年级转下来的?因为什么啊?”

“她真的已经上过五年级了?那她成绩应该很好才对啊。”

“我的天,不会是因为有什么疾病然后转下来的吧。”

小声讨论变成更加集中地讨论后,邹时大大咧咧走过去,扯着嗓子喊,“林胖子。”

林胖子被吓一跳,转过胖脸惊恐的看着邹时,“干嘛。”

“你那边安静点,打扰到我学习了。”邹时喊得大声,那边的同学都闭了嘴各自回到位置上了。

林胖子嘟着嘴十分茫然的看着邹时,想着我也没说话啊,你吼我干什么。

邹时喊完回答座位,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花九,没说什么,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上午的大课间到了,小学生日常的做操时间,一溜溜学生从教学楼鱼贯而出到操场一列列站好,等待着《舞动青春》响起。

花九由于脸伤可以不去,于是教室里就只剩她和另一个女生了。

花九朝那个女生看了一眼,知道她也是插班生,刚来这个班和谁也不熟,而且她和花九一样,都十分安静不爱说话。

花九从第一天开始就注意到了她了,因为只有她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同类气息,这样的气息让花九不至于孤立无援。

“你好,杨林知同学。”花九主动转过身向她打招呼。

杨林知低着的头抬起,看着花九冲她微笑,“你知道我名字?”

花九点头,“知道,你也是刚来的新同学吧。”

杨林知没说话,沉顿了一下,问花九,“你有事吗?”

花九继续微笑道,“没事,我就是想多认识几个朋友,你好,我叫花九。”

杨林知看着花九肿着的眼眶,说,“我知道。”

聊天就在这里结束,花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杨林知很有意思,正转过身时,邹时从后门进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花九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眼神。

邹时从课桌里拿出本子,一身热气靠近花九,气喘吁吁的说,“给,花九。”

花九看到邹时额头流下的汗,又看了看邹时手里的本子,问,“这是什么。”

邹时伸出食指挠了挠脸,嗯了一声,“这是,这是今天的数学题,我做了一遍,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

花九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男孩,向他点了点头,说,“谢谢,我会认真学的。”

邹时笑了起来,心里的歉意少了一些,说,“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题都可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花九低着头,再次说了声谢谢。邹时向花九点了点头,赶紧转过身跑去操场继续做操去了。

等到中午放学时,花九把邹时习题本带回了家,结合着书上的题,翻来覆去把题算了几遍,还自己给自己出题考。

花锡看到自己的妹妹这么用功在学习了连午觉也不睡了,说道,“花九你不睡觉我可不给你签午觉条。”

花九转过头,睁着眼睛看向花锡,说,“哥哥你也没睡觉啊,我是向你学习,妈妈不老说我应该以你为榜样么?”

花锡笑了笑,看着这个鬼机灵的妹妹,“这些话你应该跟爸妈也说,不应该只跟我说,你得学会和他们沟通。”

花九眨了眨眼睛,转过头,不再说话。

下午上课的时候,邹时临近响铃才来。

“邹时你怎么又迟到了?!”班主任在讲台上喊。

邹时气喘吁吁,“对不起啊老师,今天起晚了起晚了。”

老师插着腰在讲台上看着邹时,说,“你这不行,天天起晚,把学校当什么了,学生就要遵守学校的规矩。”

“这样,那个谁,黄娇娇。”老师指着邹时说,“你把钥匙给邹时,让他管教室开门锁门。”

“啊?”邹时一脸茫然。

“啊什么啊,就这样定了,黄娇娇下课后你把钥匙交给邹时。”

黄娇娇木然点点头,她开了好几年的教室门,如今一下子让她不开了,她还有点不适应。

邹时一脸颓丧的走到位置上,哼哼着,“我这命苦的人儿啊。”

下课后,林胖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对邹时说,“大邹,不错啊你,现在好歹是个小官了,作为兄弟我现在倍儿有面子。”

邹时横林胖子一眼,“你挖苦我?”

“哪儿能啊,人孙悟空还有一个弼马温呢,你这尊大佛也得经历点磨难才能修成正果啊,嘻嘻。所以,大邹你能帮我个小忙不。”

邹时撑着头,“说吧。”

林胖子噘着嘴,“我妈一个月不在家,我爸睡得比我还晚,我们家周围太偏了没有早餐店,大邹,你看……”

邹时一听当什么事儿呢,“成,给你带早餐,行了吧。”

黄娇娇听了,转过头来,“送佛送到西,帮我也带一份。现在不用开门了,我得睡晚一点。”

邹时撇了一眼黄娇娇,说,“黄大脚,你还真会见缝插针哈。”

黄娇娇一笑,“当然了,不用白不用嘛。”

邹时翻一个白眼,看到了旁边的花九,咳了咳,“那个,花九,用不用我帮你也带一份?”

花九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脸上的肿消了许多,摇摇头,“谢谢你,我在家吃。”

邹时点点头,转头对黄娇娇说,“黄大脚,林胖子。你看看人家多有礼貌,谢谢谢谢的,我帮着你俩白眼狼带早餐也没捞到个谢谢,真真儿白眼狼啊。”

黄大脚“切”一声转了回去。林胖子嘿嘿笑着回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