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牢门!”
淡淡的烛火交错下,甘罗的影子在地上不断拉伸变化,仿佛张牙舞爪的邪魔,他负手而立,双瞳中映出一张张惊恐的面庞。
“是!大人!”
狱卒遵命,随着道道机关层次有序地撤去,牢门徐徐开启。
历史上,吕不韦就十分注重兵器制作,亲自监管,而这个世界里,公输家族的存在,无疑更能让原本落后的秦国军备,实现质的飞跃。
天罗地网的牢房,更是霸道机关术的杰作,布置无数机关陷阱,贸然闯入,绝对十死无生。
现在有狱卒亲自开启,自然无事,眼见着甘罗煞气腾腾地走了进来,李斯的心中都是一咯噔,脸色变了。
少年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可不比年长者深思熟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只不过他们是儒家弟子,之前并无直接冲突,甘罗即便要泄愤,也该去寻墨家巨子六指黑侠才对吧……
正心惊胆战着,就听甘罗开口问道:“儒家弟子全在这了?”
狱卒禀告:“是,荀夫子被关押在黑狱死牢,其余全部押入此处!”
“老师!”
此言一出,刚刚醒来,神智尚且有些迷糊的儒家弟子,只觉得晴天霹雳。
那黑狱死牢一听名字就是绝地,难不成杂家真的要下辣手,将他们统统杀死在牢内?
甘罗冷笑:“知道怕了?相国大人博采百家,化众为一,脱离儒家,入我杂家,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休想!”
“我们绝不会叛门!”
众儒生闻言大怒,纷纷怒喝。
只是那叫声中,或多或少带着几丝迟疑,几许惊恐。
“准备刑房,我看他们能嘴硬到何时!”
甘罗挥手。
“是!”
狱卒咧嘴,露出残忍的笑容。
离间分化,再加上严刑拷打,不怕这群少年人不屈服!
“这两人最为冷静,先带他们来。”
甘罗点了两点,狱卒铁箍般的手掌再度握住韩非的肩胛,这次连着李斯,一同押出,顺着地道一路走向深处。
同门惊惶的呼喊声遥遥远去,唯有脚下的步伐声越来越响,当刑房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就连韩非都煞白了脸,心中的信念却未动摇,叛门投敌之举,绝不会做!
李斯的腰同样挺得笔直,但眼眸深处,却有天人交战。
“进去吧!”
狱卒粗鲁一推,将两人推入刑房内,就见这个宽大的石室四壁空空,并无想象中一列列血腥的刑具,唯有当中一张机关奇物伫立,上面沾染着暗褐色的血迹。
狱卒阴笑起来:“大人,此乃十刑台,我天罗地网成立至今,从无一人能经受得住五种刑法,不知这两位斯文有礼的儒家弟子,又能支持多久呢?”
韩非咬着牙,李斯眼中的波动越来越盛。
“很好!”
甘罗满意地点头,五指遥遥一抓,那刑具之上的污迹突然化作道道血色气流,被摄取出来,形成一圈圈光轮,套在狱卒身上。
那些狱卒通体一震,瞳孔变化,走上前去,呼喝着操弄起十刑台,明明上面空无一人,脸上却露出扭曲的兴奋来。
“你不是甘罗!”
这一幕看上去异常诡异,李斯和韩非却不惊反喜,只见道道金色光束流转,出现在眼前的,已是一位气质尊贵的少年,微笑道:“两位受惊了!”
“秦王公子?”
李斯第一时间落在顾承腰间,看着那秦王公子才能拥有的长佩,眼睛一亮。
“哇!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好生厉害!”
韩非则指着那些狱卒问道。
“皮毛之术罢了!”
顾承笑笑,这话若是被云中君听了,保证要跳脚。
因为这正是阴阳术第二层!幻境诀!
所见岂是真,幻境亦非虚,阴阳术修炼至此,可施展出阴阳傀儡术、巨灵幻象诀乃至读心术,将敌人变成提线木偶,心中一切秘密全部吐露,堪称无可阻挡的审讯之法。
顾承略加改良后,于阴阳领域相结合,直接布置出似真似幻,虚实难辨的幻境。
此时在狱卒们的眼中,韩非李斯就被架到了十刑台上,正在接受酷刑,凄惨地哀嚎。
李斯对于幻法并不感兴趣,赶忙行礼道:“多谢公子相救!”
“阁下是秦王公子?”
韩非同样拱手一礼,却是十分诧异。
“不错!”
顾承正色道:“我来救诸位出去,事缓从恒,事急从权,请两位转告同门,假意屈服,三日之内,必能出狱。”
李斯露出喜色,韩非却问道:“老师怎么办?”
“杂家若不想与天下为敌,就不会冒大不违,动三位宗师。”
顾承道:“相比起来,还是诸位更为危险,天罗地网收容了许多穷凶极恶之辈,手段酷厉,不得不防!”
“公子大恩,斯绝不敢忘!”
李斯赶忙道,看向韩非:“师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们若能离开,也能免去老师的后顾之忧!”
韩非沉默。
他原本还信誓旦旦地打赌,认为天罗地网一定会乖乖地放他们出去,可经过刚刚惊吓,再看看这些狱卒扭曲的面孔,也不敢将十几位同门的性命,寄托在自己的推测上了。
最终,韩非拱手一拜:“多谢公子大恩!”
……
……
“匿名信函?”
尉缭探手一摄,信件就飞入手中,他仔细端详一下上面的封缄,再展开细看,很快扬起眉头:“好大的口气!”
奉上信函的是尉缭的亲随,此时已经退下,倒是一个少女从堂后转了出来,双手接过,就见上面写着:“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夬(guài)柔也。”
少女一身衣裳,朴素无华,双目光芒流转,缓缓地道:“刚夬乃卦象,刚夬柔也,是以刚喻己,以柔喻敌,这是指杂家看似强大,实则内忧外患,可乘之危,就势取之!”
尉缭颔首:“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相国大人身居高位,又著书立作,传于后世,自然要受到非议,此人按捺不住,张狂示威,已是露了行迹,将其找出来!”
“是!”
少女颔首,刚要退下,尉缭突然一抬手:“田言,你随我学了三年,可愿为鬼谷子?”
少女默然片刻,竟是摇了摇头:“老师,我愿承纵横之道,不愿当鬼谷子。”
尉缭叹息道:“也罢,以你的身份和天赋,入天罗地网,已是委屈了,将来遇上我那位师兄,将他教出的弟子给除去,以报这三年的师恩吧!”
少女沉静的双眸一亮,点了点头:“好!”
“我师兄教导的传人,距离出世不远了。”
尉缭虚弱的病容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又转为恨意与期望:“此次杂家之危,就作为你的出师一战,尽管放手去做,我期待你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