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音乐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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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巴赫(4)

玛丽亚·芭芭拉的辞世,给巴赫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也使巴赫的音 乐轨迹发生了变化。他不再追求轻松的管弦乐和器乐形式,而是向戒律 森严的管风琴和宗教音乐的方向发展。科登舒适安逸的环境让他无法抹 去心中那份丧妻之痛,所以他离开了那里,去找一个不断忙碌的地方, 借以麻痹自己,减轻心中的痛楚。他又谋求了一份教堂唱诗班乐师的工 作,再次过上了单调乏味的生活。不仅如此,他还做上了教学工作。尽 管不符合他的胃口,一点用处也没有,但只要能够让他忘却心中的伤 痛,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巴赫对妻子的思念之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减轻,反而愈 来愈强烈,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已。因此,巴赫离开了科登,到新环境里 去拯救自己。汉堡的圣雅各布教堂的管风琴师于不久前逝世,巴赫听到 消息后就去了汉堡,打算得到这个职位。但这一热门职位的候选人很 多,候选结果也极其复杂,巴赫有些不耐烦,他觉得这个职位非他莫属,长时间的选拔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有了这个想法,他就直接去找 考试委员会中最重要的成员之一、圣凯瑟琳教堂管的风琴师简·雷恩 可。这位九十七岁高龄但仍然对女性兴致很高的老人亲切地接待了他, 并让他展示一下技艺。巴赫用《在巴比伦河畔》合唱曲的旋律即兴演 奏,他全身心地投入音乐的世界中,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极大的悲 情,这使得他忘却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一曲终了,老人被深深地打动 了,激动不已,对巴赫的演奏技艺由衷地钦佩。

巴赫本以为得到这个职位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结果令他大失所 望。这件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雷恩可老头确实给巴赫出了力,但是有 别的求职者通过向圣雅各布教堂交纳"所需的四千马克"取得了这个职 位。巴赫失望之余只能再次回到科登。后来这件无耻的行贿事件传开 了,很多人对此表示强烈的不满。教区委员会为了压制舆论,堂而皇之 地解释了一下他们的"责任":"由很多事实可知,买卖管风琴师这样 的职位不应该成为惯例。管风琴师是为上帝服务的职业,所以理应采取 自由选择的方式。候选人的能力是最重要的,交钱多少根本就与这件事 没有关系。但如果在选拔结果出来之后,被选中的人自愿表达他的感 谢,那教会也是十分欢迎的,也会对他的行为给予赞扬。"这段措辞让我感觉到,我们1942年的人所采取的受贿伎俩,还比不 上1721年的前辈。不过,这种巧妙的伎俩并没能蒙骗汉堡那些正直的人 们,他们对此怒发冲冠,当时最具权威的音乐家之一-汉堡大教堂的 乐长约翰·马休斯表现得更为明显。他用犀利辛辣的文字痛斥了这一桩 肮脏的交易,他的主要观点是从一位当地牧师的布道当中提炼而来的。 这位牧师在布道结束之前用尖锐的词句抨击了整个事件:"如果这样的 事情成为本城竞相模仿的榜样,那么下次选拔管风琴师的时候,恐怕就 是一位从天堂来的天使,即使他才能突出,技艺高超,能演奏出美妙的 音乐,也会因没钱打点而离去。"巴赫不是天使,所以连天使都办不到的事情他更是无能为力,只 有回科登一条路可走了。尽管心痛不已,但一大堆事务还等着他去处理,四个年幼的孩子还等着他去照顾,他们可都是未来音乐家的好苗 子啊!然而,他一个鳏夫,要应付这么多事情确实太困难了。摆在他 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再婚。就这样,巴赫在1721年,娶了出色 的年轻歌手安娜·玛柯特琳娜·魏恩可为妻。

也许有人会担心他们的年龄差距会影响到婚姻。不过,事实证 明,这样的担心纯属多余。相反,巴赫的第二段婚姻也是幸福美妙 的,并让他从中获得很多支持和帮助。安娜出色的音乐听觉和理解 力,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巴赫。从此,巴赫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为新 作试唱的任务就交给了她。为此,巴赫还特意教她拨弦古钢琴演奏技 法。著名的《平均律钢琴曲集》、《古钢琴曲集》也就是由此而来。 这两本书名气很大,被尊奉为"一切钢琴家的《旧约全书》的音乐宝 典"。所谓"平均律"是一种律制,也就是把八度分成十二个音程相 等的半音,让它们能够在所有的大小调之间自由地转调。巴赫写这部《平均律钢琴曲集》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安娜学习,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就是他把这种直到18世纪才提出来的律制提前用于实践了;而另 外一本《古钢琴曲集》,则主要是一本小品曲集,既能够帮助年轻的音乐家学 习,又能够让那些通过娱乐活动已经对此有所掌握的人有所收益。

《古钢琴曲集》成书于1722年,书中流露着浓浓的幸福感与甜蜜 感,这是巴赫与安娜幸福生活的绝佳表现。科登是加尔文教派的大本 营,深受加尔文教的清教徒主义影响,整个城市变得压抑沉闷。巴赫把 美丽的安娜带到科登的情形,很像那位18世纪的英国殖民军官在无奈之 下请求来自英国宫廷的新娘和他一起去波士顿。各种痛苦的搅扰总会不 断地向巴赫袭去,令他烦恼不已,但他明白,加尔文教的教义对艺术、 音乐和生活乐趣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古钢琴曲集》是在他新婚不久后 为新娘精心选编的,他为此羞涩地解释说:"亲爱的,事实证明这里并 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可怕!"他说得没错,在这部作品中,法国式的快乐 情绪贯穿始终,并没有留下任何加尔文教教义的影响。

1725年,巴赫又完成了《古钢琴曲集》的续篇,他的全家都已经搬 到了莱比锡。巴赫为此绞尽了脑汁,他将妻子感兴趣的各式小曲子尽可 能地收录其中,安娜·玛柯特琳娜名字的缩写字母A·M·B赫然印在曲 集的封面上。安娜为这部小曲集也出力不少,曲集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由 她抄写而成的。她很擅长抄乐谱,她不仅把日常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给巴赫生了一大群可爱的孩子,还尽力地帮助巴赫抄写了很多作品。他 们夫妻二人亲密无间的关系在曲谱抄写中体现得很好,当然,这得是 对笔迹学很有研究的人才能够发现。开始时,哪些是巴赫写的,哪些 是安娜抄写的,人们还能够很容易地分辨出来。但在后来的抄写中, 人们就再也无法分辨出来了,这或许是他们削鹅毛笔和拿笔的方式很 像的缘故吧!

1721年时,巴赫打算离开科登,而此时另一桩婚礼的举行又促使他 不得不尽早行动。幸福的婚姻为他带去的甜蜜生活时,也让他觉得继续 留在科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准备放弃轻松 悠闲的管弦器乐形式,而把目光重新转移到戒律森严的管风琴和宗教音乐。也许是他厌烦了世俗音乐,这是他的主顾利奥波德推崇的东西;也 许他需要寻求解脱,即借助庄严而圣洁的充满着神性意味的宗教音乐。 与此同时,他的音乐又受到了利奥波德亲王新娶的公主新娘的严重蔑 视,这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了他的离去。这位公主新娘只有十九岁,她童 年时代是在压抑的环境下度过的。所以当她摆脱了那种压抑的环境,必 然要做一些事情去弥补童年时代失去的欢乐,于是她就尽可能地享受各 种时髦东西。以前在清教徒的父亲家里,娱乐对她来说简直是另外一个 世界的东西,她只是看过或者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这些娱乐;如今这些 让人心动不已的娱乐就鲜活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放过 呢?但令人感到可惜的是,她在两年后便香消玉殒了。当然,巴赫并不 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觉得他的音乐在小宫廷里没有受到重视,所以就 只好离开了。很快,他的身影出现在莱比锡这座城市,在这里他又把精 力全部放在使用管风琴、为歌颂全能的上帝而创作这些作为他毕生事业 的音乐表现形式上了。

五、莱比锡时期

来到莱比锡后,巴赫很容易就得到了圣托马斯教堂乐师的职位。 当然他要感谢泰勒曼。因为处于事业巅峰的泰勒曼,没有接受莱比锡 圣托马斯教堂乐师一职,巴赫才得到这个机会。像泰勒曼这种具有很 高造诣的音乐家,或许已经洞察了巴赫的才能,尽管当时巴赫还没有 展露-正如今天我们认识的他那样-伟大成就的特质,但泰勒曼 应该比普通人对此更有预感吧。恐怕是他害怕感到某些人会对他无可 动摇的光辉地位造成威胁,所以才没有向世人说出他的发现。也许我 们不该太苛责他,因为即便是今天的音乐家,也无法完全研究清楚巴 赫。所以,就是当时泰勒曼没有发现巴赫的过人之处也不足为怪。再 说了,我们还是应该感谢泰勒曼,要不是他的拒绝,巴赫又怎么能够顺利地得到这个职位呢? 莱比锡是德国整个北部和东部的教育中心,现在正全力向音乐中心的道路上发展。看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判断: 巴赫把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光交付给这个德国小镇,是相当明智和有意义 的。这是何其伟大的一片土地啊!莱布尼茨也已经诞生,在莱比锡大学 已经走出或将要走出谢林、费希特、克鲁斯特可、让·保尔·里格托, 伟大的瓦格纳和门德尔松也即将出现。在这里,巴赫很高兴地接受了圣 托马斯教堂乐师的职位,他人生的最后二十七年全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由于莱比锡这个地方出了很多名人,下面就让我们看一下这个地方1723 年至1750年间的音乐生活吧。

在中世纪初就已经有三所学校出现在这里,所以这个地方成了整个 德国东部和北部的教育中心。在这个时候,莱比锡在其他方面也表现不 俗,它拥有三万人口,一大批股份制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了出来,年 度交易会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这一切为莱比锡成为一个音乐中心 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这里当然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人们的观念没能跟上时代的潮流,他 们的生活哲学还停留在古老时代的水平,富有的商人对乐师也不够尊 重,他们把乐师看成可以任意差遣的奴仆,总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待 他们。

圣托马斯堂是莱比锡最大的教堂,建造的时间是美洲被发现后的第 四年,而建于1229年到1240年之间的保林教堂是最古老的教堂,莱比锡 教堂则在宗教改革初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城西南角有一座古老的普 林顿堡,1519年7月这里出现了一场激烈的争论,争论双方是路德和教 皇代表约翰·埃克森,这场争论没有达成共识,从而导致了教皇和反叛 的奥古斯汀教团之间的分歧进一步加剧。接着,萨克森王为了坐上波兰 国王的宝座,重新皈依了天主教,而莱比锡依然是路德教的大本营,仅 仅圣托马斯教堂学校就提供了五十五个奖学金名额,以帮助那些学习圣 乐的青年人。莱比锡为德国音乐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至少在正规的音乐学院成立之前,这里仍然是整个基督教德国的音乐人才培养之所,在这 里可以学到作曲和管风琴演奏的一些基本知识,因此,这里成了所有青 年才俊的集中营。

这时,巴赫的人生已经走过了三十八年的历程,他的身体仍然很健 壮,只是有些视力障碍。他已经坐上了宗教音乐领域里的头把交椅,并 为圣托马斯教堂乐师这一光荣的头衔而自豪不已。也许不止是自豪,还 有一些骄傲,那是因为他觉得祖传的乐艺之声终于可以发扬光大了。但 有一点他一直很清楚,那就是维持家庭生活离不开世俗的金钱和物质, 他也无法靠这些乐艺而出名,更无法获取永久的神性。因此,他的心理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越来越接近宗教无所不在的无所不包的神性 以及不朽了。

我们今天的人们觉得除了上帝,再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巴赫的伟 大了。然而,在巴赫和音乐史上那些凭借着空前绝后的神性而名垂千古 的音乐家看来,当一个人的声音可以代替上帝的声音,那他已经摆脱了 神和不朽的束缚,达到了与之相反的境界。巴赫能够清 醒地认识到,只有无形的上 帝才会享受不朽的特权,世 俗的人们祈求不朽的方式只 有一种,那就是皈依基督。 即使是对神性与不朽有一丝 怀疑,都是对圣洁神灵的大 不敬;同样,那些希望死后 被世人奉若神明的想法都是 愚昧透顶的,更是对上帝尊 严的一种亵渎。

这时,神性与不朽占据了巴赫的整个心灵,正是这种潜移默化的宗教情结把巴赫从世俗欲望拉回到宗教音乐的正确道路 上,他也有了为之奋斗不息的目标。

巴赫的身体很健壮,总是不知疲倦地做着日常的创作、管理、教 学、指挥演出等各项工作,他有时会化身为一个仆人,维修教堂的管风 琴;有时会化身为一个利欲熏心的俗人,去参加各种婚礼或葬礼。他这 样做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多赚一些钱,使自己的家人生活得更 好一些,也使自己更心安理得一些。但他那样大名鼎鼎的人,沦落到如 此境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是一所免费的学校,获得的收入 比在科登时少多了,为了履行他一家之主的责任和义务,他必须要赚一 些外快。他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曾抱怨说:"今年夏天葬礼不多,我 的收入也大不如前。"我们应该能够从中读到些许无奈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