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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序三 人生三好:朋友,文学,书法

朱鸿

谢强居于北京,是我年轻时候的朋友。当时我们一伙都二十出头,喜欢文学,经常呼啸聚之,落英散之。朋友分住西安各处,没有电话,无法联络,便骑着自行车莽撞而去,或南四府街,或大莲花池巷,或糖坊街,或菊花园。社会生活不像现在这样繁杂,朋友多窝在房子读书练笔,虽然没有联络,也能准确地逮住他。一拢二,二拢三,终于成群结队,讨论半宿。人生出路极少,只有文学还有成名成家的侥幸,遂用功颇大。那是风华正茂的季节,虽然一穷二白,不过有理想,热血沸腾,激情四射,人也清朗并高尚。

谢强好文学,好书法,但他却更好朋友,总是以情分为重。他一直说:“为朋友办事就是为自己办事。”1988年夏日,海南开发,西安一批人离乡而去。谢强先到,并得以立足,他的家立即便成了诸朋友的中转站或根据地。和谷和子页都在那里住过很久,直到有了工作。有了工作也会频繁聚会,做东的总是谢强。慷慨真诚,无人能争过他。

在北京发展壮大了,他也不弃故人。杨永进少为伙伴,善丹青,擅山水,想突围西安,冲出潼关,谢强就说:“到北京来吧!”遂把自己的宅第辟开一间,作杨永进的画室,又四处奔走,为其寻找美术界的岗位,以使之乘风扬帆。在年轻时候,谢强有一度痴迷小提琴,便认识了作曲家纪溪坪、牧江、陶龙。泛舟沧海,凌云巫山,经过了屡屡事变,然而交往不绝。多年之后,由谢强搭桥,陶龙与电视片出品人葛鹏燕得以合作,成绩斐然,不亦乐乎!刘教授的儿子在北京购房,托人给谢强捎话,希望帮忙,让房地产老板予以优惠。一日为师,三生有恩,谢强何敢推辞,遂东西追索,南北探究,终于大海捞针似的约到了老板。遗憾老板是上海人,拒绝通融,当然也不给空间。谢强灵机一动,便拿出几千元交给了物业公司,让人转告刘教授的儿子称:事以变通的方式办了,免去两年的物业管理费。他还再三叮咛,暗中帮忙才是德行,所以千万不要让刘教授知道。

谢强多才,当知识青年下乡陕西省永寿县之际,便经常拉小提琴参加一些演出,并以流行的弦音换得馒头或锅盔充饥。永寿县革命委员会的负责人梁西平好务板胡,见谢强小提琴拉得高妙,还会写话剧,编相声,就想把他留在永寿县剧团,不过谢强志存高远,遂笑着向梁西平一鞠躬致敬。1976年,谢强在陕西省戏曲剧院眉碗团交响乐队工作,大约此间,他认识了陶龙,图谋在音乐界携手同行。可惜事不如其愿,不久以后,谢强便挥手告别了眉碗团的交响乐队,图谋新路。然而他一直留恋小提琴,看到它便情不自已。他偶尔还会想起永寿县革命委员会那位负责人。有一年,传言称每当夕阳西下,黄昏成暮,已经退休的梁西平便提着马扎,往渭河边上弄其板胡,谢强还约我寻找过这个人。

实际上文学变成了谢强的主攻,尤其好散文。他把王羲之的序抄在本子上,他背诵李白的诗和苏轼的词,他还研究鲁迅的文章,在其文集上,留有很多眉批和行批。人生不易,或海南从政,或长安从商,皆事所逼,尽管杂务纷至,迁家移居,然而一直未断写作。他的散文沿袭了中国诗教,温柔敦厚,常有善意。风格清正优雅,质性自然,读之若夏茹冷品。成书十册,其累累收获,没有发奋忘食,乐而忘忧,显然不能得。字字句句,皆心血情绪所凝。曾经受阎纲、周明及和谷的推崇,并获冰心散文奖。

谢强早就读贴,临帖,久习欧阳询和褚遂良之楷,以后又出秦之篆,入汉之隶,浸染石门颂碑之风骨,迷恋王右军之草,累日成年,路遥千里,渊深万丈,有了一番化境之体验,遂归之于行。其书法的独有风度是清而不飘,柔中藏骨,润而不媚,圆中含方,并氤氲着一种文化气息。

谢强在书法上用功博厚,最早,也最久,但他拿出来却最迟,只是这几年,才应约在燕赵及长安故地见诸报刊,不过似乎有频然纷然之势。欧阳中石先生是书法学博士研究生导师,著名书法家,有一天,国家京剧院三团团长张建国与谢强结伴见欧阳先生,先生看了谢强的书法,沉吟而言:“灵秀,很有前途。”

谢强应该是房地产界最好的散文家,书法家,是兼具散文家和书法家身份的企业经理人,是有血有肉或有根有叶的儒商,然而他一向低调,内敛,反对张扬。工作之余,他坚持写作,并时有散文发表。无日不挥毫,有暇即泼墨,一直是他的习惯,而且经常向书法家赵普先生请教,遂日新为进,生生其变。谢强高堂在西安,回家省亲,他总会抽空儿往碑林去读几方老石。读欧阳询的皇甫诞碑,每每喟然赞叹:“又有峻利,又有温润,难得一个势如削玉啊!”读褚遂良的同州圣教序,往往目光出神,颜色凝重,悄然伸手于腹前,运气食指,默然划之。

谢强兄生于20世纪50年代末,经历过60年代的折腾和70年代学生的由城入村运动,之后兴改革开放,其应运而动,得以立功成器。他广交朋友,慷慨并真诚以待,朋友对他当然也敬而爱之。他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以求于文学之道与书法之道。贫而无怨,富而有礼,自强不息,厚德不损,这些孔子所提倡的品质,谢强兄始终慕而仰之,真是难得而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