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默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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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卷一(二)诉说

刘默台走进我家的时候居然一点也不拘束,甚至可以说像久别未归的主人回到了老家,我望着他宽阔而厚实的肩膀踏进了家门。

“我穿这双拖鞋吧”,他轻车熟路的拿起一双紫色拖鞋套在了脚上,“张先生,你怎么了?”他推了推发呆的我。

我尴尬的一笑,“没什么,只是。”我想说:“有点不适应。”

眼前的这个场景,让我想起若干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女主角本来和丈夫生活美满,只是觉得住的地方太大,于是招收租客。有一天,一位和她长相相似的女孩成了她们家的租客,在和女主角渐渐成为朋友之后,女主角身边的亲友居然把租客当作了女主角,之后女主就成了没有身份的怪物。

再无情冷酷的人也会寻求依赖,越是孤独的心灵越是想找到归宿。凡事物极必反,犯罪心理学上把社会身份认知缺失看作心理疾病,而往往这样的人也就不是人,他们的依赖感已经全部丧失。换句话,他们已生无可恋。这样的犯罪者最恐怖。

我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居然把刚刚认识不过两个小时的年轻人领回家来。直到我的目光触向刘默台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多么卑微。没有武侠世界里的机巧因缘,没有古人笔下的乐事雅事,只有现代社会里骇人的荒唐现实,以及层出不穷的怪事邪事。

这一刻,人是多么庸俗。

“哈哈,张先生,我想我得脱光给您看一看。要不然,我可对不起您的好心啊。”刘默台突然放声大笑,倒像他看穿了我,他的眼睛黑亮闪烁。

“你说什么,脱光?”我被他莫名的话搞得更加糊涂,他要干什么?

他坐到沙发上,我也跟着坐了下来。我的家不算大,南陵市玄文区外围,当初买了70多平米,一个人绰绰有余。当初从南陵大学毕业,因缘巧合,写稿子小赚了一笔,加上父母多年积蓄才买了这么一处房。由于我写作爱独处,所以在顶楼,6楼。家里装的都是老家的格局,放的也都是些古旧翻新的中式家具,平时喝喝茶,看看书,也不爱出去闲逛。

我家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只不过厅厨卫都很小。不过卧室很大。上面带个小阁楼,是我的书房,平时写作就在那儿。

刘默台将身体靠在沙发垫上,像是在从疲惫中缓过来,他望着咧嘴一笑。这时,我又觉得自己想的太过离奇。眼前的这个青年此时真的像一个颠沛许久的孩子,像我的弟弟。

我愈发对他的过去好奇,一部份是由于作家的想象力,一部份是一种莫名的好奇。

他抿了抿嘴,开口说:“我应该告诉你,我从哪里来。这不是我要坦白些什么。我信任你,不是为了感谢你。相反,彼此的坦诚会让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我在心里快速的回味这些话,真的很和我的脾气,是个直爽的男人,大概见惯了虚伪的嘴脸,听见直白的话,就如同雾霾天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似乎很理解我。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就真的知无不言了。我从拿出两瓶啤酒,开启了这一段奇特的故事。

“你肯定会想我年纪这么轻,应该读书,怎么会跑到陌生人家里呢?”我微微颔首。“您有权知道我的事情,事实上,我也讨厌像窝藏罪犯似的装神秘。”他喝了一口,我想起《阿甘正传》里阿甘坐在长椅上对人讲述他那传奇而不可思议的故事,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说出事实,波澜不惊的描绘人生,却给人以震撼。从没有人觉得荒诞,除非你是在自欺欺人。

他不管我的所思所想,接着说:“我叫刘默台,是江陵人,生于1995,高中毕业后考进南陵大学,这次回老家办点事情。”我微微一怔,“办事?”他似乎并不理睬我的惊讶,大而深陷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是刚刚入学南陵,这次是为了回家找人。”

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我叫了外卖,边吃边聊。刘默台说他是江陵人。江陵与南陵隔着长江,亦是千年古城,文脉之地。江陵在长三角可谓独树一帜,文脉保护亦首屈一指。风景适宜,景色迷人,不输南陵。更重要的是这座城市的性格不求富贵,但求清闲,崇文尚德,骨子里都有些文绉绉的傲慢。

我是东吴人,对苏省各地的风貌多有了解,各地各有千秋,南陵王气十足,而江陵才气十足,东吴则仙气十足,是为天堂。

无论如何,我总算知道刘默台的来历了。我轻轻抿了一口酒,又听他说了下去。“1995年,我出生在江陵市靠长江边的小村庄里,那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全村不过30户人家,都姓刘。听我的祖父讲,我的父母在我1岁多时就遭遇车祸死了,所以我和祖父生活,也是他抚养我长大。”他顿了一下,眼睛变得空洞。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头。“我的家乡地处长江边,周遭是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圩荡,水网密布。由于我们是大宗族,加上早在八九十年代就开始有人出去闯荡,所以基本都是富裕之家。而我家与别家不同,我的祖父是村里小学的教书匠,只是我5,6岁时,他已经退休了。靠着那时600多一个月的退休金,显然不足以应付我的将来。虽然全村人都很尊敬他,也时常暗中帮助祖父,但那些都被正直耿介的祖父拒绝了。所以,他自己在家当起了老师,专教和我同龄的孩子,当然是来自周围各庄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讲这些,或者说他今天所说和今天所发生的有什么关系,对于我这个在城市长大的人,对于那个位于长江边的小村庄则充满了无限的好奇,隐隐之中,我仿佛看见了在广阔的圩田中、遮天的大树下站立的少年,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画面是否应该被忧伤萦绕,那个少年又是经过了什么样的童年,我看着刘默台,渐渐走进了蓝色的水乡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