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偷牛奇谈
马国山区气候异常，片云可以致雨。
半夜以后山里涌出来几片云彩，将半明半暗的月亮隐去。几阵山风过后，下起了潇潇细雨。
跟随拉法前来的十六名贝给里村民，见拉法被打得落荒而逃，颇有些心中不忿。他们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青年后生，虽然也常听老辈人说起山区里的种种规矩，毕竟已经改朝换代，徒有其表的新颁法律首先受到在山区执法的宪兵们的肆意践踏，自然成了有名无实的一纸空文。宪法既然可以不加理睬，那老掉牙且已被国家废除已久的狗屁规矩又算什么呢？犯得着为了一帮杀人放火的强盗，对前来支援的友村村民痛加锤楚？
但不服尽管不服，既然贝西律苏菲做主，又有谁敢叫劲？
近几年来，由于贝给里的村长耶律老人年事已高，精神不济，对这帮年轻村民的管束，已是力不从心。偏偏贝给里村又出了拉法这号人物，在其带动之下，这个村里的村民尤其放纵恣肆、日渐骄横。
因而，不忿之下，一干青年村民商量着要干出点事来，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
磨磨蹭蹭地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嘀嘀咕咕地一路上商量，最终打定主意：要去邻村偷牛。
这个主意一出，众村民轰然叫好。
十六名村民当中，有一名名叫巴里单的青年，是耶律老村长的侄子，虽然年纪不大，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却是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村中青年人里，数他心眼最多，却又调皮淘气、喜欢惹事生非。偷牛的鬼点子，就是他想出来的。
贝浮露一带山区，是马国的养牛圣地。丰茂广阔的草原为牛群提供着享用不尽的饲料，是上天对这山区地带的优渥眷顾。一般的人家，连大带小总少不了养它几十头牛；大户人家更不用提动辄成百上千，各村比比皆是。
说来也怪尽管山区地带极其闭塞落后、风习原始、文化凋敝，连一名兽医都找不出来，但从没有牛瘟之类的疫情来光顾过这里的村村落落。这里水草丰足、气候适宜，正是老牛小犊子们的天堂。
大批的牛群在村庄周围蹒跚，吃饱喝足后自行归圈；小心点的人家每年花费一两头牛的代价，雇一个拉鼻涕的小牧童，跟在牛屁股后面走村过寨地蹀躞，遇到强盗只会尿一裤裆。
大概是因为养牛的行当太轻松，故而偷牛的营生也就过于随意专业的有祖祖辈辈世代相袭子承父业的牛匪强盗自不必说，就连村村落落的良民，每每兴之所至、也偶尔顺手牵牛。当然，从规模上、从偷窃技术手段上，自是不能和专业的强盗同日而语，但若遇天赐良机，也不会甘心落后。
总之，据实情而言，山区地带有偷牛嗜好的，不仅仅是强盗。
村民与村民之间、村落与村落之间，也经常玩玩偷来偷去的小把戏。同样是偷，良民与强盗的分水岭是：偷牛而不杀人、偷少而不偷多；今天我偷了你，明天你再来偷我……循环往复，无止无休。故而，青年人壮怀激烈之时、老年人寂寞无聊之日，何妨披星戴月邻村一游？偷多偷少总强似不偷……因而可以说，偷牛一事，在马国山区而言，实在是人人得而为之的小事。
故而巴里单的提议大受欢迎。
得意之余，巴里单进而宣布：此举乃一箭双雕即得了实惠，又出了口恶气问题是要偷够数量才行区区十头八头，失主们很难把帐记到强盗头上去。夜里来贝浮露大摇大摆的一伙强盗，早已为远远近近村民们人所皆知那可是山里货真价实的强盗，出手作案，不弄走他几十头甚至几百头牛，连个小小的彩头也算不上！
“所以，要偷多。越多越好，让人人都以为是这帮强盗们干的最好是能让贝西律苏菲也这么想。”巴里单踌躇满志地说。
村民们再次叫好。
一行十六人原路返回，往贝浮露村西走去。那里，山根下面，有一座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但牛群庞大，不下几千头牛。活得下去一班强盗从山中来来回回，都要从村子的附近经过。若今晚大大的偷走他一群，管教他活得下去说不清楚。
十六个村民一路小跑，在半夜之前来到小村旁边，隐藏窥伺之后，异口同声地叫一声“糟糕”，个个像泄光了气的皮球。
由于小村位于山脚之下，冲当进山必经之路的路口，前夜贝浮露大批村民被害，二百余名尸体妖变走失，据说向西面山中而去。这里首当其冲，故而需加提防。村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手提梭镖利斧，在围住全村的仙人掌院墙里面来回巡逻。严阵以待之下，别说偷出牛群，只怕连一袋子牛粪怕也偷不走哩。
一行人垂头丧气，回村去也。
邻近贝给里之时，已是下半夜里，正遇上这场不大不小的冷雨。虽然雨下不大，已是浇得这帮家伙浑身湿透。人人喷嚏连天，个个又冷又饿，一帮惹是生非的捣蛋鬼，牛毛没偷着一根，倒是饱尝了做强盗的艰辛。
路过做酒的小村，这帮家伙人人巴望着搞点儿小酒提提神。山里人不事耕种，仰仗着牛群为生，横竖有的是时间，正愁明天闲得没法消遣呢。
众人嘀咕了一会，决定前去赊欠一桶白酒来驱寒提神。当下站出来四个和做酒的主人相熟的后生，自告奋勇前去村中赊酒。
山风不紧不慢地吹着，吹走了遮住月亮的云翳。小雨已经收住，复现光明的月亮照出挂在草尖草叶上的滴滴水珠，莹莹闪亮。偶尔风势一紧，摇落无数水珠，吹得十来个村民遍体生寒。
贝给里的这帮青年村民个个瑟缩成一团，环臂抱住肩膀，抵抗着森森寒意，人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有几个抵抗不住昏昏睡意，已在合目打盹。
前去赊酒的四个家伙半天没有回来，有几个已经等得不耐烦，又抵抗不住酽酽的寒意，干脆相跟着前去村中探看动静。
几个人刚走不久，正在用嘴哈气暖和双手的巴里单偶一回头，看见贝给里通往贝浮露的那条主路上闪过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