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美男蝎女之虐爱葬心(泥蝶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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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气温反复无常,忽冷忽热,感冒病毒在人和人之间传递着。

李练达拒绝做这一个恶性循环中的任何一个环节。

雁南飞,燕南飞,该是燕子南飞的时候了,燕都的燕子好像是听到了一个统一的号召和号令,全部都积聚在燕都高中操场边上那几根上下左右互相平行的电线上,他们一个挨一个地拥挤在平行的电线上,像是被画好的五线谱,形成一条条颇为壮观的“燕索”,燕子们在彼此呢呢喃喃地耳语着,东一句,西一句,像是商量着几时启程、回程路线、分几个团队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好像燕都的燕子一下子都聚集在这几条电线上开会,那场面壮观无比,阵容豪华,何止是上万只的燕子,那巨大的燕阵,那庞大的喧哗,像是生命的盛宴,生命的交响。在喧闹中呢喃中拥挤中,不时有几只燕子调皮地忽而飞起忽而落下,引起一阵阵的局部骚动和尖叫,这就是音符,是被强调的音符。李练达一个人走在黄昏里的燕索下,那些像标点符号一样的白肚皮,毛绒绒的,暖洋洋的,映衬得李练达的心里也暖洋洋。李练达独自行走在“燕索”之下,行走在莺歌燕语中,他好像是听懂了燕子们的高谈阔论,听懂了他们飞行的历险故事。李练达的心已经随着他们飞到了遥远的南方,这些燕子会落到厦门的鼓浪屿吗?那里会有一个屋檐为他们提供简单的栖身之处吗?那里会挺立着舒婷诗歌里的橡树和木棉树吗?那里会有日夜鼓浪的礁石和海滩吗?操场上是无数的学生在杂乱无章地奔跑着,一个调皮的男同学跑过来,将一个圆圆的石子向整齐的燕索抛去,燕子惊恐万状,尖叫着飞起,李练达看到漫天的燕子在金色的光芒里翻飞,像是要带走自己那颗飞翔的心。

李练达在心里对李龙骧说这是燕都最后的诗意。

当燕子再来的时候自己就要飞到向往的南方了。

李练达愤怒地看着那个调皮的男同学,他看着那个男同学悻悻地离开。李练达站在那里等待着“燕索”再次汇聚在一起,可是李练达再也没有等来那壮观的“燕索”,燕子们真的要飞走了,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这个冬天自己会躲在哪里呢?自己没有长着燕子的翅膀,飞不到温暖的南方。

人在难处,有人伸手扶持,李练达心里暖意融融。从冷雨夜那一天起,李练达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一个可以沟通的朋友了。李练达和林嘉辉每天下晚自习时都会在一起并肩而行,说说一天的收获和疑惑。路其实很短,从学校出来,上一个长长的缓坡,缓坡的拐角处有一个修理自行车的人做的自行车风铃,被风吹得铃铃铃地连续不断地叫着。修车人整天穿着一个褪色的军大衣,手上裂纹很多,像粗糙的刀锉,给人一种他粘补车胎时只要用手锉锉就可以。再走几个缓坡和几条不知名的街道就到了工厂,再往下走几百米远就到林嘉辉家的拐角处,那是一条长长的街道。林嘉辉还要自己走一段路程,他还要拐向那些更细小的小巷,没走过的人很容易迷失在里面。往往是李练达再往前陪林嘉辉走到拐角处。道路两边是绿意盎然的垂柳,临街的商店和门市将树影、人影憧憧,月光好像格外皎洁,将小城照耀得洁白冷峻,像黑白的简笔画。抬起头,李练达觉得星空里的星座都格外清晰,像是要印证什么。

李练达想自己又会是哪一个星座的哪一颗星星呢?

自己的生命会是恒星吗?那种既自转又公转的恒星。

李练达从此与这个世界多了一条可以沟通的线索。但是这条线索并不是发散的,而是直线的,与李练达是平行线的。林嘉辉也是一个喜欢寂寞的人,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事喧嚣,其实每一个坐在蒸笼里的人都不事喧嚣,是时间让大家还处于像刺猬一样的戒备和抵触。大家都静静地嗡嗡着,但是不与别的声音产生共鸣,只是一个人的嘈杂独语。李练达知道这的确就像是一节开往未来的列车,只不过这个列车的路线和日期比较长久,遇到的人也是随机多变的,但是每个人与另外的人都不会有更多的合集,李练达与这些的距离更远,他在一个织网的角落里,那个纵横的丝网却什么也捕捉不到,他就是一个守候者。

被人叫做乖乖虎的林嘉辉眉清目秀,一脸阳光灿烂,真诚,纯净。他是一个生活在纯净世界的飞马,他有着自己的一个固定的小圈子,他不断地从他的小圈子里走出来,与孤独的李练达结成同盟。李练达也时常从李龙骧的意义上跑出来,跟自己并肩行走。这暖意让李练达倍感孤独,其实他一个人时是坚硬的孤独,是一个可以抵挡任何箭簇的孤独,李练达与他的孤独一样强大无比,可是当有人意识到你的孤独时,你的孤独就已经完全变质,成为形式化的表面化的一种状态,深入不了孤独的内核。就如同银杏的果实,金色的外表是腐败的味道,可是将这层外皮剥掉,就可以看到洁白的硬壳,如果浸泡到一定的程度,那种刺鼻的味道就消失了。如果再剥掉这层白色的坚硬的内壳,就会看到浅绿色孤独内核,被分成肾脏型的合体,这就是生命的本质。李练达觉得银杏是一种有智慧的树木,正因为他们超常的智慧,所以在几亿年的历史长河里,在不断的毁灭消亡中,他们才能站立在世界的尽头,他们拥有孤独而智慧的种子。李练达想自己就要成为这个能躲避一切灾难的孤独内核,要用武装将自己包装起来,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金甲装备。

燕子南归时节,正是七星瓢虫满天飞,李练达的窗口飞满了各种颜色的七星瓢虫,他们在透明的窗玻璃上爬上爬下,急匆匆的,没有目标和目的,经过无数次的爬行和寻找,逐渐地有一些瓢虫堆积在窗棂的某一个角落,他们积聚在一起,像是要相互温暖,李练达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就有无数只的七星瓢虫落在自己的手上,李练达看着他们在阳光中爬行在自己手上,爬出一道道刺痒痒的轨迹,每当有七星瓢虫爬到他的一个指尖,李练达就会凝神聚气,因为瓢虫不会再爬下来,瓢虫站在他的指尖上,静静地,然后张开他们的彩色的甲壳,然后伸出他们透明柔软的翅膀,一下子就飞向空中,这是一个奇妙的飞翔过程。

李练达喜欢这些有柔软翅膀、有着彩色甲壳的七星瓢虫。

工厂的过道由红色的方砖铺砌而成,已经被来往的人磨成中间高两头低的“凸形”。不知道哪一天,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红色的方砖过道被高大的粉红色和白色夹竹桃装饰城迎宾大道,红色或白色的夹竹桃排列成整齐的两列纵队,像是守候的哨兵,高扬着怒放的旗帜。李练达对李龙骧说这些花绝对不是欢迎你的,你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过客,像那只逃窜如飞的白色波斯猫。但是这些开放的夹竹桃让李练达心情舒畅,他有一种被偷偷欢迎的快乐。

走过夹竹桃的列队欢迎,李练达觉得自己是被填补了,夹竹桃落红落白满地。李练达在早晨里漠不关心地走过,街道很冷,行人都瑟瑟发抖地抱紧外套。中秋节的月饼已经折价变卖了。这个中秋节李练达还没有吃过一口月饼。在陌生的城市他还无法感知月圆团圆的滋味,他一个人在孤独的暗室里看了一晚上的圆月。那两个模糊的瘦削的中年人永远模糊了,他们长得到底有什么特征了呢?李练达是一点都记不清了。他们是不是再也不回来呢?他们真的没有再回来过,他们也没有留给李练达一把屋门钥匙。李练达天天都在练习飞檐走壁的轻功,空中行走,来去自由。李练达对自己说我的生命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一把这样的钥匙来开这样一扇门,从来没有想过。李练达在自己无法可知的心情中,对着剥落的水银镜子,仔细地看着那个被称作李龙骧的人,李练达被镜子中的李龙骧着实吓了一跳,李练达想我真的会变成那个李龙骧吗?我真的会变成我冒名顶替的那个人的形象吗?李练达的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多疑症或自闭症。这样的孤独让他总是在问灵魂里的另外一个人,他总是在心里自言自语,他会让这庞大的孤独给挤压成银杏的内核吗?

李练达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李练达觉得自己的形象在变,一直在变,他想是不是等到他离开这个城市,他会不会真的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神秘的李龙骧。他想起这些来心里有些恐惧和担心,他向镜子里的李龙骧瞄准射击,李练达看到李龙骧随着子弹声应声倒地,一个新的李练达从那个躯壳里升起来,这是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是幻影,是李练达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