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触碰的白夜
4612600000018

第18章 纸盒人的伤6过去的纸盒人

********************************************

我以前的生活仿佛一枚破败枯黄的落叶,在凛冽的寒风中随处漂泊,随时被风雨侵袭,也随时被黑土吞噬、腐烂、消灭。泪,无声的泪。

即使哭出声了也没有人倾听。

深远命运的轨道咔嚓,断了,然后拼接上另一段,朝着未曾出现过方向疾驰而去。泪,泪雨蒙蒙。

忽然一个人就把你抱在怀里,抚着背,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轻声软语:“乖。”

黑暗裂开了一道口子,也不知道是自己把黑暗赶了出去还是光明涌了进来。

总之,纸盒人看到了好多东西……好多东西,最引人瞩目的是,门,成千上万的门。

身前、身后、左面、右面、地上、半空,密密麻麻的门。门打开着,黑色的雾气缭绕,无尽虚无的阴影由门的那边延伸到这头,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银光在狡猾地流动,粘附在周围。黑芒皱缩膨胀交替,此消彼涨,日升月落,轮回不休。

不断地有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像个无辜的粽子一样,丢进门的另一头的黑漩涡里,然后一阵旋转。

无论被丢之人如何惨叫,挣扎,最后归于安静,接着静待另一个被丢之人。重复着,如同被设计好的操作流程,除了表情有所不同之外,其他大同小异。

他们表演了一场表情大杂烩,惊恐、愤怒、哀伤、不解、无奈、妥协……更有甚者是解脱……以及兴奋!不是精神失常的话就该是厌恶世俗之人。

大部分的人在叫嚣,在诅咒,在求饶。威逼利诱乃至奴颜婢膝,讨价还价。就是期待能让某人大发慈悲,饶恕一命。可是,没有人应答,没有人在看着他们,除了还原本应该瞎的纸盒人。她僵愣在那个地方。

那些叫嚣的最厉害的,喉咙估计快破的人,他们脸上最后的表情是绝望。眼白都快炸了。面如土色。

周围的景象稀奇古怪,不同的景物堆放各处,有富丽堂皇的宫殿,有腌臜的废墟,有破小房子,少数嶙峋山体,参差不齐的木林。分布格局不安逻辑。好像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胡乱堆砌。

纸盒人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是惊恐,也不可思议地浮现一丝了然,只是仍旧被大雾模糊了,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瞳孔中阴影快速播放,过去的点滴碎片浮光掠影转瞬即逝。苍白嘴唇紧咬,双手用力握着,无法保持冷静地转了几个身,终于确定四面八方都是那种阴森森的门。

这不是梦,因为以前即使在梦里她也是瞎的,可是现在她看到,而且皮肤传来的感受真实地可怕。纸盒人想放声呐喊,歇斯底里的喊。

喊了,真的喊了,凄厉刺耳,直冲云霄。可是,连回音都没有。好像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意识,有人在窥视着她。

二月花末呢,你在哪里?纸盒人惊慌失措,心里咆哮道,不要吓我。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她刚才还呆在窗口边的。

不要,滚出去,毁灭掉!纸盒人捂着耳朵大喊,凄厉至极,好像尖刀划过冬天的空气,逼仄的甬道被爆破宽敞起来。

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你在哭什么,纸盒人?”

“这里是哪里,纸盒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焦急地问道,迅速抬起头,四处搜寻,头转地好像拨浪鼓,除了那些捆得如同粽子似的人,视线所及什么人也没有。

声音是哪里来的,幻觉?……我要疯掉了吗!但是毕竟经历过无数凄惨岁月,纸盒人的心境很快又冷静下来,脸色恢复红润,整个人安之若素。是啊,那些之前所待的世界不是更令人痛不欲生吗,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如果这里是地狱也未免太瞧不起地狱这个词了吧。

“说出你的愿望吧,纸盒人,你该醒过来了。”声音陡然又出现。浑厚得像是充满了智慧。

“你是谁?”纸盒人迷惑道。接着想到了之前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正准备再问一次。

“这是你的世界,我是断罪之瞳,他们都是曾经被你审判后强行送往阿鼻地狱的罪人,他们背负着罪名,所以得接受处罚,森罗万象的所有活物都可以被你锁定、追溯罪行、分析、审决、断罪。罪无大小,只要有罪,你的判决之后,他们将被遣往囚禁之地。现在记起来了吗?纸盒人,说出你的愿望吧,现在,马上,立刻,还是跟以前一样吗,你的愿望没有变吧,正如七岁以前那个纯真的你希望将所有罪人,觊觎非分之利的人、荒淫奢靡的色徒、从这个***而腌臜的世界消除……说出来,我再次为你实现。”声音变得压抑不住的喜悦,音调高昂起来,好像渴望已久那样。

纸盒人听着听着心里乱如麻的心绪有了要理顺的苗头,可是仔细去想,头痛欲裂,远处的那些被丢向地狱之门的人的叫喊声隔离了开来似的,沉默出来亮相了。

半响,纸盒人抬起头望着天空:“我不记得了。”

那个声音消弭,没有再响起来。

走了吗,纸盒人心中暗道。

遽然周围嘈杂的声音卷土重来,铺天盖地的在头顶旋绕,纸盒人觉得自己耳膜都疼了。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陷入黑暗之中,纸盒人感到自己又回到那个屋子里,手不知何时搭在窗沿上,冷冰冰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深夜的寒意直侵骨髓,身上的薄衣根本挡不住,四肢百骸都在颤栗不已。

从那个世界退出来了。

纸盒人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吵醒二月花末,转过身面对着床,自己还是瞎的,什么也没看见,只是静悄悄的一片,那么就应该没醒,还好。没有打扰到她的睡眠。

纸盒人心稍安了,同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全身顿感无力。往后跌去,后背抵在墙上才险险稳住。

休息片刻,气力恢复了些,慢慢地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计算着距离,一步一停顿,脱了鞋,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二月花末扩散到被子的热量传递过来,身体暖和起来,所有的不适杳无踪迹,在那个世界的不快也涤的干干净净。香甜地闭上眼睛,进入了睡眠,只是即使睡着了,心里也惦记着旁边有一个人,好像世界塌了也依然有安全感。

窗子忘了关上,凉气吹入,屋里的空气焕然一新,温度也降了许多。

纸盒人所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切动作都落入一双比黑夜还漆黑的眼里。横卧床上,露出被子的头颅,眼睛讳莫如深的睁开望着发生的一切,包括纸盒人独自一人在那里呐喊。

二月花末已经醒了。

夜里的时间在流,一分一秒,月亮在腾挪莲步,欲掩还羞地与云朵玩起来,远处的树上落下一片叶子,空气被波动,飘在一桶水的水面上,荡开一圈一圈涟漪,不断扩散,不再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