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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鄂州约法》与南北议和(5)

民间传说瑞大人简直是个东北来的“土老冒”。其实瑞澂是十里洋场趟过的人,他任上海道时,结识过冒险家犹太人“地皮大王”哈同。当时本息总数高达近十亿万两的庚子赔款,都由上海道汇总交割外国人。哈同要他把交割时间尽量拖延,这中间的利息就成为“外快”,由哈同经营盘剥。至离开上海时瑞澂已在外国银行存下几百万两银子。他46岁时在江苏藩台任上丧偶,娶16岁的廖淑女克玉,何土之有?

蔡寄鸥曾写道,瑞澂在北京城中,与袁世凯同为四大恶少之一,他的父亲荣堂做过湖北藩台。作为阔少,他声色犬马,对武汉极其熟悉。有一次瑞澂征逐于汉口南城公所歌舞场中,与歌女童爱爱厮混,忽然汉口大流氓徐升夺门而入,对其加以毒打。瑞澂怀恨在心,立志要服官湖北,以报此仇。徐升时为稽查处长,在武穴捕杀柯玉山。瑞澂谕令冯启钧在后花楼万国春酒楼大张宴席犒赏徐升,派祝寿元将其父子擒获,在后城马路空坪斩决。

瑞澂本姓博尔济吉特,满洲正黄旗人。光绪皇帝的珍、瑾二妃是他的亲表妹;瑞澂的原配夫人是皇室载泽的妹妹,乃赫赫国戚。原钦命军咨大臣贝勒载涛1961年在《武昌革命之缘起》中写道:自陈夔龙调任北洋大臣,他骤升湖广总督。张之洞死后,瑞澂有恃无恐,仗着皇族内阁给他撑腰,胡作非为。他认为张彪、黎元洪等汉人都不可靠,蓄意将协、标统陆续更换,打乱了张之洞从前之经营,致使人心解体。其子国华毫无学识,公子哥儿而已,每值瑞澂参观军队学堂,随其到处招摇,身着陆军协统军服,立于人群之中,不知其为何种职务,平日依势骄横,可想而知。瑞澂轻视国家公器,纵子胡为,以致军队官长人人侧目。临事复张皇失措,听信陈得龙的鼓动,主动要将革命党人一网打尽,及事态扩大,竟以一逃了之。

据廖克玉说,瑞澂升任总督后,要求跟随的人很多,他尽可能有求必应,所以班子搞得很大。加上他有哮喘病,怕冷,冬天衙门里要配发电机,搞供暖设备,这开销就更大。当时衙门里的经费每月只有三千六百多元,而给师爷张梅生的月俸就是三百元,这点钱不够用,只好自己掏腰包。“在清王朝做大官会蚀本,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读者,尤其是读过《官场现形记》的读者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实际上这却完全可能。因为清朝的规矩,一切衙门开支都实行包干制,官吏的正式俸给少得可怜,可能连副轿子钱都不够。另外对于各地方官,每年另发一笔钱,叫作养廉费,数目相当可观,一个省的抚台可以拿到上百万。但是衙门里的一切开支,都要由自己负责,因此要发财必须刮地皮,而刮地皮的本领有大有小。瑞澂有鉴于他哥哥犯法、抄家、充军的前车之鉴,刮地皮比较保守,制台衙门的排场弄得那么大,亏本也就不奇怪了。”

《清史稿》认为:“辛亥革命乱机久伏,特以铁路国有为发端耳。宣怀实创斯议,遂为首恶。鄂变猝起,瑞澂遽弃城走。当国优柔,不能明正以法,各省督抚遂先后皆不顾,走者走,变者变,大势乃不可问矣。呜呼,如瑞者,谥以罪首,尚何辞哉!”

湖北军界的主要官员为统制张彪、副将衔补都司后游击黎元洪。中级军官有第二标统带铁忠、第六标统带曾广大、正参谋官蓝天蔚(时已调走)。由于湖北练兵较早,人材济济,各省在建立新军时,多向湖北调用军事干部。

第八镇统制张彪是亲兵(满洲名称叫戈什哈)头领,他是山西榆次人,从小丧父,家境十分贫寒,以推车运煤挣钱糊口。母亲亡故后,20岁投军。山西巡抚张之洞发现其办事踏实可靠,提拔为随身侍卫,视为心腹,连连擢拔。张之洞还以婢女妻之,故张彪有“丫姑爷”之绰号。1889年张之洞升任湖广总督,时值汉口水患成灾,张彪受委督修后湖大堤。工程顺利完成,水患根除。当地所称的“张公堤”,既含有对张之洞也应含有对张彪的尊敬。随后,张彪还负责监修武泰、武丰两闸,工程同样科学坚固。1897年,张彪受清政府委派赴日本考察军政、营阵以及枪炮诸事,军事才能大有增长。后在湖北创练鄂军,被清政府授予“壮勇巴图鲁”称号,升授湖广督标中军副将。1906年升任四川松潘镇总兵。1908年,南北两师在安徽太湖会操后,张彪被赏“奇穆钦巴图鲁”称号,补授湖北提督,总办湖北讲武学堂。有人说张彪贪婪成性,侵吞军费,数年间即腰缠百万贯,在大东门、保安门、文昌门都有房地产。1907年张之洞离鄂后,张彪失去管束,倒行逆施,曾引起士兵不满。“群将张彪殴辱,并杀其坐骑,全城汹涌,几酿大变。”

1911年,张彪任第八镇统制并兼统巡防营。武昌首义爆发,张彪率部下三千人坚守总督衙门,与变军巷战二日。之后率队先行夺得龟山炮台,重新占领汉阳。有人要为张彪讨还历史公道,认为革命党人发动的起义,乌合之众是不堪一击的。出于多年袍泽与同寅,张彪不甘于自相残杀,每与变军遭遇时,多未激烈交战,逼近对方即行退让。张彪虽是满清统制,然亦是大汉民族,实行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在同情革命党人的情况下,武昌首义得以取得胜利的确是十分侥幸的。张彪7次拒绝率领起义军反清,充分做到了一个军人统帅应有的忠君德行。

相形之下,副将衔补都司后游击即二十一混成协黎元洪的从军根基较深,是个历练成熟之人。黎元洪先是在广甲舰任大管轮,后调定远舰任驾驶。1894年9月17日,中日黄海大战,黎元洪跳海逃生,为飞鹰舰所救。两江总督张之洞在创建南洋自强军,精通外语和军学的黎元洪得到赏识,充作翻译,兼修狮子山幕府山炮台。张之洞回到湖北时,黎元洪先是担任护军马队管带,三次赴日本学习。湖北扩军时,升任常备军第三协协统,兼护陆军第十一镇统制,由于军费紧张,第十一镇缩编为第二十一混成协。黎元洪的儿子黎重光说:“那时候,在军队中普遍存在着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情况,而我父亲所部军饷按期照发,并且还设立了一个被服厂,士兵被服也较整齐,不像其他部队破破烂烂,因此士兵对他有较好印象。”“故八镇士兵有悔不投效混成协之谣。”

对于武昌起义,后来一般舆论,皆以为革命迟早一定实现,但若不是瑞澂操切激变,尚不会发动如此之快。载涛这样的批判,与当时情况是符合的。据参加过清政府南北议和代表的冯耿光所述,根据封疆大臣弃城逃走处分的成案,摄政王载沣拟旨将瑞澂惩办,后改为革职戴罪立功。因未能及时重办瑞澂,为以后地方大员开了一条恶例,因之弃城逃走的屡见不鲜。若早把瑞澂治罪,情形或当不同。瑞澂把武昌失守责任全部推到张彪身上,实为自己开脱。载涛还曾写道,瑞澂发觉革命分子潜伏在军营中,即令缉拿,并获有名册,拟按名逮捕。张彪曾进言,可将名册当堂销毁,不追究既往,瑞澂未能采纳。一说督署参议官陈树屏也建议“仅治首要,余皆免究”。连满人都这样为张彪说话,把责任往瑞澂身上推,说明事实可能如此。

但事实上瑞澂并非没有委屈:“瑞澂责任疆圻,本应死殉,惟念牺牲此身,与城共亡,坐视鄂省蹂躏,虽死不瞑。不得已,忍耻蒙诟,退登楚豫兵轮,移往汉口江上,以期征调兵集,规复省城……”这是他在武昌首义后向清廷发出的最后表白。然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瑞澂没有像很多满族包括汉族的官员那样自杀殉节,不过一年后即抑郁而死。虽然不一定列入《辛亥殉节录》,但直至现在仍有他的网上纪念馆。

这些活跃在湖北政治舞台的官员们生不逢时,最后被终结于清朝衰落夕阳残照之时,说明仅凭再多官员的节义,也是不能挽救一个腐朽王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