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安徒生童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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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旅途的伙伴(1)

约翰内斯感到非常的伤心,可怜极了。因为他的爸爸病得很重,活不成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那间小屋子里再没有别人,桌子上的灯很快便要燃尽,夜已经很深。

“约翰内斯,你真是我的好儿子。”病重的爸爸说道,“你会在世上闯出个样子来的。因为上帝会帮助你!”他用和蔼而且严肃的目光看着他可爱的儿子,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像睡着似的死去。但是约翰内斯却伤心地哭了。因为从现在开始他成了一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约翰内斯跪在爸爸的床前,可怜的他亲吻着爸爸的手,流下许多许多的泪水,最后他靠在硬床板上睡着了。此时,他正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太阳和月亮仿佛都在向他行礼,爸爸仿佛又精神了,身体也恢复了健康,他听到爸爸的笑声,像以前一样开朗的笑声。一位头戴金冠、披着长而美丽的头发的漂亮姑娘伸出手,轻轻地牵着约翰内斯的手……他父亲对他说:“你的新娘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姑娘,你看见了吗?”

很快,他睁开眼睛,所有的美好的事物都没有了,他父亲还是一个人静静地睡在床上,只有他的儿子在那伤心。约翰内斯的父亲一周之后,便安葬完了。想到再也看不到疼爱他的父亲,约翰内斯挨着棺木不愿离开。他先听到人们把土甩到棺板上的响声,过了一会,棺木就剩一个角露在外边了,当最后一撮土甩下去,一切都埋在土里边了。此时,他的心仿佛已四分五裂,他痛苦到了极点。

空中飘荡着动听的歌唱声,那是人们在唱圣诗。泪水在约翰内斯的眼里转来转去。他哭得非常伤心,在痛苦中大哭一回,悲伤就会悄悄溜走许多。苍翠的树上洒满暖和的阳光,太阳公公似乎在对他说:“善良的孩子,你不要太伤心,睁开你的眼睛瞧瞧吧,世界依然是美丽的,你父亲正在天堂祈求慈爱的上帝保佑你呢!”

“从此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约翰内斯说道,“我要像在天堂的父亲一样伟大。当有一天我见到父亲时,那会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啊!我将对父亲讲我的一切,父亲也会给我看许许多多好玩的东西,让我学会许多在地上没法学会的事情,和以前他在我身边教我一样,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这些美好的事情像放电影似的在小约翰内斯的脑中放映着,嘴角也露出笑容,但眼泪却哗哗地从他眼中流出来。栗子树上站着一只美丽的小鸟,它“叽叽喳喳”不停地叫着,仿佛要给这个悲伤的日子带来一些快乐。鸟儿想,天堂里的人都会很幸福的,他们都长出了比它还大还美丽的翅膀。因为他们在人间的时候做了许多许多的好事,他们都是好人,上帝会保佑他们的,小鸟感到非常的快乐。

看到树上的小鸟快乐地飞走,而且飞向很远很远的天边去,小约翰内斯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对大大的翅膀,和鸟儿们一起快乐地飞啊、飞啊……但他现在想做的事是:给父亲做一个木十字架,竖在父亲的坟头。天快黑的时候,他抱着十字架来到了坟前,但坟已经被那些不相识的人用沙子和鲜花装扮了起来。因为约翰内斯的父亲一直都是人们非常尊敬的人。

第二天天刚亮,约翰内斯准备去闯荡世界。他把五十个银币和几个小银毫放进了自己的腰带里,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全部财产,提着一个装东西的小布袋出发了。但是他首先想到的是去教堂,和天堂的父亲说几句话,“仁慈的主啊!”他开始祈祷:“亲爱的好父亲,我要走了,但我一定会做许多许多好事的,你就放心吧,不过请你不要忘了请仁慈的上帝保佑我永远平安!”约翰内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田野,那些花在充足的阳光中,开得非常的茂盛、美丽。在轻柔的风中悠悠地舞动着,好像在欢迎约翰内斯的到来:“很高兴你来到我们这做客!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特别漂亮吗?”

约翰内斯想再看一眼那古老的教堂,于是又一次往回走去,当他出生不久,他就在那里接受了洗礼。每个星期日他都会和他的老父亲去那里做礼拜,唱颂扬的诗。他喜欢不眨眼地盯着教堂钟楼的尖尖顶端,因为那儿停着戴着又尖又小的小红帽的可爱小精灵。当这时他还会用手挡住那些让他睁不开眼的光线。约翰内斯点着头向小精灵致敬,并向他问好。小精灵用力地摇着他手中的小红帽,并给他送上一个个飞吻,小精灵在用这样的方式祝福约翰内斯。

小约翰内斯常常想着,许多美好的有趣的东西都会从这个五彩缤纷的世上出现在他的眼中。他走过千座山、趟过万条河,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来到别的城市,看到许多从未见过的人,遇见许多奇怪的事。刚开始的那一天,他没有像别人那样的床,只好在野外的一个草垛上睡了一个晚上。但他认为比国王的床还舒服。美丽的蓝天、弯弯的小河、整齐的谷草堆给他装扮了一个漂亮而舒适的房间。而且还有各色的小花和毛茸茸的草儿给他做地毯。玫瑰花和接骨木丛那艳丽的花朵也装点着他的房间,清澈见底的小河就是他洗脸用的特大水盆,小河两边的灯芯草点着头对他说:“做个好梦!”月亮也愿做一个很大很大的照明灯,悬挂在他窗外美丽的蓝天上,但那灯的火苗绝不会烧坏他那用云朵做的窗帘。

小约翰内斯睡得很香,当暖和的阳光照到他的身上,小鸟在他的周围对他喊:“早上好!早上好!你还没睡醒吧?”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教堂里转来悠扬的钟声,今天又是星期日了。约翰内斯和人们一起走进教堂,听着牧师的祷告。他满怀激情地唱了一首很好的赞美诗,听到上帝对他的教诲。

这时他想起了小时候接受洗礼,和父亲上教堂唱赞扬诗的情景。

教堂里是一排排生活在天堂里的人的房子,有些房子的周围长满了草。小约翰内斯此刻想着他父亲的房子,不知变成什么样了。他已经不能去修理它了。也许它也已变成他眼前的这些房子一样。于是他十分认真地拔着那些野草,把倒了的十字架重新立起来,把有些被风吹歪或吹跑了的花圈,又放在了原先的位置。他边做边想着,也许有人也在为他父亲做这些事情!有一个可怜的老乞丐双手拄着拐杖站在教堂墓地的外边,约翰内斯把袋里那不多的几个银毫子全给了他。接着就兴奋地向前跑去,他顿时感到这个世界很广阔。

天快黑时,天空中布满乌云。天越来越黑,可怜的约翰内斯,想找一个地方躲一下雨。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山岗上找到了一个小教堂。但和他一样,也是孤单的一个,庆幸的是,教堂的门并没有关紧,还留有一个小缝,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天空已下起了大雨,他真想在这儿睡上一觉。“我再也走不动了,就在那个角落里美美地睡一会吧!”接着他就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前,开始做晚上的祷告,后来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此时,外边已被闪电照得非常地亮,雷好像要把耳朵震聋似的。

夜深了,风和雨都已停了,外面静悄悄的,明亮的月光从窗口照到小约翰内斯的身上,此时,他也不想再睡了。在教堂地上的中心搁着一口棺材,而且是开着的,里面躺着一位还未埋葬的死人。约翰内斯静静地看着,但他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因为他觉得死人是不能做害人的事的,只有专门做坏事的活人才最可怕。在那死者的旁边就有两个那样的人,他们想把他抛到教堂外边去,而不许他睡在棺材中。噢,可怜的死者。“难道你们非要这样做不可吗?”约翰内斯气愤地问道,“你们的行为是非常不道德的。希望看在耶稣的面子上,就给他一个安宁的地方吧!”“小毛头,别瞎说了!”那两个坏蛋说道,“他骗了我们那么多钱不还。而他却死了,我们一分钱也要不回来了,所以应该狠狠地惩罚他,他也只能和狗一样睡到教堂外边!”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让可怜的他睡在棺材里,我就把我全部的遗产五十块钱,都给你们。也许,没有了这些钱,我会过得很苦,但我不怕,我有手有脚,可以劳动,上天也会保佑我的。”约翰内斯说道。“这也可以,”两个恶人说道,“他欠的钱你已还清了,我们也不会与他过不去,你就安心吧!”。接着,他们拿着约翰内斯的全部财产,得意地笑着走远了。约翰内斯把那位死人的手放好,仔细整理了一番棺材里的死者。最后对着他说了声再见,便蹦蹦跳跳地朝大树林跑去。

四周都被树林上面的月光照得透亮,约翰内斯看见一群小山精在自由自在地嬉戏、打闹着。

他们并没有因小约翰内斯的到来而惊恐地跑开,因为他在他们眼中是一个好人。约翰内斯并不像有些人那样看不顺小山精。他们有一些特别特别的小,像一个小指头,他们用金梳子将美丽而长长的黄发梳在一起。

他们成双成对地在那些草或叶子的圆圆的大露珠上跳来跳去。一不小心,他们就会随着水珠的滚动而掉到那长长的草的缝隙间去,每当此时,其他的小山精们就会挥动着小手笑着跳着叫着。他们玩得特别高兴!他们唱着一些约翰内斯特别熟悉的歌,因为在他小的时候,他就会唱了。大蜘蛛头戴着银光闪闪的皇冠、非常漂亮,晶莹的露珠给它的房子和小桥穿上了一件水晶般的衣裳。直到太阳公公起床,一切才消失。小山精都躲在花苞里去了,风把像小桥和房子的蜘蛛网吹成了原形。

约翰内斯准备离开树林,突然从身后转来一个男人粗野的喊叫声:“嘿,小毛孩,到什么地方去!”“到所有我想去的地方去!”约翰内斯说道,“我是一个孤儿,而且特别特别的穷,但我相信上帝会保佑我的!”“我跟你一样,我们可以一起上路吗?”那个陌生男人说道。“可以!”约翰内斯回答道。他们就一起朝前走着。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成为相当好的朋友,因为他们都是上帝的使者。但约翰内斯很快就知道,自己比那个同行者笨多了,他已去过人世间的各个地方,可以预测将会出现的许多问题。

中午,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他们在一棵大树下吃着午饭,就在那时,从远处走来一位老奶奶。她非常非常的老,腰也弯了、背也驼了,用一根木棍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向前走着,她在林子里捡了一捆木柴背在身上,把她的腰压得更弯了。她身上系着一块围布,而且是向上围着的,从里边伸出三根很大的厥杆枝条和柳枝,约翰内斯一眼就看见了,老奶奶离他们越来越近。忽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在一声惨叫声中,那位可怜的老奶奶的腿摔断了。约翰内斯想立刻把老奶奶送回她家去,可那位同伴却打开他的布袋,取出一个装有药膏的瓶子,并告诉那位老奶奶,他可以医好她的腿,并且可以让她像什么事也未发生似的走回家去。不过他有个要求,他想得到老奶奶身上的那三根木条。“你也真够贪的了!”老奶奶说道,然后奇怪地点了一下头,她非常不想把她那三根枝条给别人。但是那断腿太痛了,她只好用那枝条去换他的药膏,很快老奶奶的腿治好了,而且比以前走路更稳、更快了。不过这种很灵的药膏是任何药店也没有的。

过了一会,约翰内斯问他的同伴,“这些树枝对你有什么用呢?”

“其实他们是一根很好的花枝!”他说,“我是一个很滑稽的人,对这样的东西非常爱好!”他们又向前走了很远一段。

“不好了,有许多黑色的云向这边飘来了!”约翰内斯指着远处说,“真是一些可怕的黑云头!”“你看错了,”他的同伴说道,“那是美丽、雄伟的大山,不是黑云。我们都可以登上去,在它的顶端,气息十分清新,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太好了,你完全应该相信我的话,我们明天一定可以走到那儿去!”其实那山离他们很远很远,他们到山前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山上的树都伸进了云中,山上的大石头有一座城市那样大,要到山的那边去,真的很困难很困难。为了给这个艰苦的旅程做准备,他们住进了一个旅馆休息。

旅馆的大厅里,有许多人,非常拥挤。大家正在看一个表演木偶戏。他的小戏台旁边就坐了数也数不清的人,一个肥胖的老杀猪手坐在前排最好的位置上。他的身旁坐着一条与他一样丑陋的大哈巴狗,像其他的人们一样,盯着戏台的眼睛都快凸出眼眶了。

第一出表演的木偶戏是一出非常滑稽的喜剧,戏台上的国王和王后坐在尊贵的宝座上,头戴着金光闪闪的皇冠,华丽的袍子上还系着珍贵的长裙。因为他们是最富有的人。长着一小撮胡子、嵌着玻璃做的眼睛的小木偶人可爱极了。他们也许想让清新的空气都跑进大厅里,各自站在一个门旁不停地开门关门。

这出木偶戏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没有一点伤心的感觉。但是当演到王后准备离去的时候,那只大哈巴狗趁那肥胖杀猪的人不注意时,猛地窜到戏台上,紧紧地咬住王后的柳腰,发出令人非常害怕的声音。那个演木偶戏的可怜人,差点被吓得晕过去了,王后不幸的遭遇使他非常的难过。因为其它的木偶人都比不上王后,无论哪方面。而那该死的狗一下子撕掉了她的头。当人们都离开后,和约翰内斯在一起的那个陌生男人说,他绝对可以把王后“治”好。接着,他拿出他那神奇的药瓶在这个木偶头上敷上了以前给那位老奶奶敷腿时的同样的药。一会儿,木偶人竟神话般地伸着自己的手和腿,像真人一样,就是不会说话。那个演木偶戏的人再也不必用手去牵木偶人,他快乐到了极点。

那个木偶皇后还可以自己跳舞,而其它的木偶人都不会。

在晚上,旅馆里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有一个人却在不停地叹息着,那个叹息的人其实就是表演木偶戏的那个国王。所以那个神奇的冶病人想去那儿看个明白。那些小木偶人都睡在一起伤心地议论着,包括国王和随从们,他们每个木偶都希望像王后那样幸运,那圆圆的玻璃眼也越睁越大了。王后跪趴在地上,手中托着她的皇冠,真心地请求着说:“我愿用我的皇冠换你的药膏,给我的国王和侍者们!”听到这样的话语,那个表演木偶戏的人和一个个木偶人都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他悲伤极了,他恳请那位神奇的人,给他最喜欢的几个木偶人抹上药膏,他愿意把第二天演出木偶戏得到的所有钱作为代价。但是那位神奇的人却说,他只要他身上的那把大宝剑,其它的东西他都不稀罕。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实现了他的诺言,那六个木偶人马上跳起了快乐的舞蹈。

这一有趣的现象吸引了城市里所有的少女和女人们,他们也和那些快乐的木偶们一样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赶马车的和做饭的姑娘欢快地跳着,堂倌和整理房子的女孩也欢乐地跳着。甚至来的客人、做饭的工具们也都在欢乐地跳着舞蹈;但它那些做饭的工具们并不会跳舞。——这个晚上真是所有晚上中最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