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冬,先上救护车!”
“不,我要跟新禾一起……”
轻冬醒来的时候,病房没有其他人,倒是外面会客区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她没反应过来,躺了会儿,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临风抱着她,她却发疯一样朝另一辆救护车跑去,正好看到担架上的新禾身子蜷缩,大片血迹粘在他的身上。她试图过去,眼前一黑突然没了知觉。
意识回笼,她拔掉输液的针,顾不得穿上拖鞋,朝病房外跑出去。
“轻冬!”听到里头动静,蒋临风正好想进房看她,见她一脸惊慌,他将她揽住,低声问:“没事吧?”
注意到她没穿鞋子,他直接将她抱起,带她回到病床。
“我要见新禾。”轻冬坚持道。
从外头跟进来的傅锦欢哎呀了声:“这都什么时候了,别人也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呀。”
说完就遭一旁刘晓岸的肘击。
“我没事。”轻冬没有应,而是看着临风说:“请让我去看他好吗?”
他轻轻拢着她的头发,解释:“他不在这里,阿满将他接走了,具体去了哪儿,并没告诉我们。”
轻冬不信,“不,他乱走的话,可能还会有危险,我不信莫声那边……”
“噔噔噔噔--”傅锦欢蹦过来,故意摆了一个帅气的POSE,邀功一样,笑嘻嘻地说:“在你昏迷的两天两夜里,那个变态和他的犯罪证据都在警方那儿了。唐轻冬,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男人和他炫酷帅气的哥们都搞定了!”
听到这形容词,临风莞尔,低头一直观察轻冬的表情。
她仿佛陷入沉思,双手微微握紧,一直没有吭声。
刘晓岸欲言又止,却被锦欢推着往外走。
“欸,我、我还有事儿想跟冬姐说。”
“甜甜不是在傅天羽那儿么?临风会告诉她的。”
晓岸急忙回头,只好赶紧说:“冬姐我晚点再来看你!”
“嗯……”轻冬朝她摆手。
门关。
病房里的两人沉默着。
临风望着她,视野中,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唇瓣苍白,手指互相点着,似在思索一些事。
“你一直很聪明,应该都猜到了,但我想,还是该亲口说。”
轻冬身子微微往后倾,双手撑在床上,仰头望着他。
“从婚礼开始,你和新禾合作就开始了,对吧?”
这个角度看去,能见她锁骨上凹窝落下一片阴影面积,明明还穿着病号服,依旧性感得很。
他身子前倾,双手撑在她身旁,嗯了声,鼻尖贴着她的,轻声问:“生气吗?”
轻冬别开脸,他欲落下的唇瓣就这么蹭过她的脸颊,带着温热的触感。
“事情处理了就好,我也没太多情绪。”她声音低哑,“既然危险已经告一段落,希望往后真的各走各的,互不打扰。”
蒋临风表情凝滞,整个人僵硬站起。
她脸庞有倦意,眼神明亮而平静,似与关系一般的人说着你好再见。
“没那么简单,轻冬,我们之间有很多牵绊,你在的地方我会在,所以,我俩之间只有未完待续,绝不可能全剧终。”
她垂眸,没有回应,淡漠地说了句:“我饿了。”
“嗯,我让人送餐过来。”他伸手轻轻揉了下她脑袋:“明天我将甜甜接过来,你养好身子,别让孩子担心。”
轻冬点头。
想起什么,在他转身时候,她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却很快被他反手握紧。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握得那么紧,那种挽留得情绪似乎都放在手中。
她抽出手,直接说:“我的手机……”
遭遇意外的时候,手机已丢失,但她很需要。
想给母亲报平安,想联络新禾,想寻到离开的方式。
“买了新的,而且还是你原来的号码。等会拿给你。”
“嗯,谢谢你……”
“轻冬,这是我最不想听见的三个字。”临风低声说:“下回我再听见,难不保就吻你了。”
说罢,他后退。
刚才距离太近并没看清,但此刻,轻冬看见他双腿的裤脚都卷至膝盖处,脚踝处至小腿肚都缠了绷带,脚上也是穿着医院病人穿的拖鞋。
他受伤了,她却现在才发觉。
轻冬低下头,欲问,又唯恐这样的关心会变成他更热切的靠近,于是作罢。
吃完晚餐,在某人的坚持下,轻冬只好与他一起出去散步。
他很忙,刚接完一个电话,过了会儿手机又震动。
轻冬能感觉他不想理会,但每次看到短信提示,又会打回去,联系对象也是她所知道的陈堡、乔易森、他的家人以及……林家的人。
与前几位对谈的时候,他并不避讳她在场,但当他唤林叔叔的时候,轻冬知道他看了一眼自己。
“你们慢慢聊吧。”
她指了指远处的横椅,他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突然低头,在她唇瓣落了一吻,说了句我等会过去。
“临风,你不能曝光,不然我们两家一起死!”
距离近了,突然听到他手机那边的人这样说,轻冬愣住,临风则是后退几步,朝她摆手。
她并非不识趣,所以自己朝横椅走去。
刚才那个声音是林一诚的。
想到这,她一路前行,乘着临风背过身的时候,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蒋氏实业和千林娱乐的相关新闻。
从婚礼那天起,关于这两家的新闻并不少,从婚礼当日蒋老太意外昏倒到蒋氏或由长子蒋临风继承,还有千林娱乐老板宣布婚礼将于一月底举办,各大媒体都出了类似的报道。
仓库救援没有相关新闻,当看到《千林娱乐千金接受采访盛赞未婚夫蒋临风》这个标题,她微微皱眉,点开查看。
通稿出来的时间是傍晚,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前。
不知这个与林一诚打给临风的电话是否有关联?
轻冬放下手机,微微侧过身,看向那边的蒋临风。
他面朝墙面,远远地,一拳落到了墙面。
看来,有关联。
轻冬坐在横椅,给母亲打了电话,被对方问及甜甜的情况,她解释说在傅天羽那儿,然后了绕开话题。
挂断前,母亲特意说:“孩子,我不信那个结婚的报道是真的,你该找蒋临风问清楚。”
“妈,我和他……不太可能。”
她并不打算多说,免得母亲担忧。
挂断后,她刚想给傅天羽打电话,某个久违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零?
轻冬下意识往临风所在的方向看去,树叶恰好掩住了大片视野,他侧对着自己这个方向,也在看着她这儿,却还是拿着手机,距离很远,所以不知他情绪。
她拿起手机,接听。
“轻冬,好久不见,恭喜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轻冬睁大眼睛。
说话的是林零,但是能够听得出来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在说话,嗓音软糯又甜美,不住重复着唤妈妈。
“甜甜?!”她紧张地唤出声,想起什么,立刻说:“林零,甜甜怎么会在你那儿?”
“噢,看来那位刘小姐没有告诉你真实情况?”那儿,听得出来林零在哄甜甜,然后孩子应了一声,等了会儿,传来玻璃门被拉上的声响,然后女声悠悠笑起:“难怪许诺亦一直想联系我。不过这样看来,知情的人都知道不告诉蒋临风是好事,不然,我真保证不了你们以后是否能见到甜甜。”
轻冬捏紧手机,五脏六腑像是同时发疼,她止不住轻笑出声,却似哽咽。
那端的人也沉默了。
须臾,轻冬开口:
“林大小姐,既然不再是好友,那就拿出商人的干脆直接,告诉我吧,你如何才会将甜甜送回我身边?”
“后天下午我父亲会跟临风谈判,那天下午三点我会带上孩子在中心机场等你。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
冬季的风,拂过脸颊,带来些微的刺疼感。
轻冬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你这么有信心我能随意走动?林大小姐,你如果真的了解蒋临风,就应该知道他不可能放任身体虚弱的我乱跑。”
“瞧,每当这种时候,你才会端出自认为最了解他的姿态。”林零也笑,“我就算不了解他,也了解他的事业和行踪,你放心,他这周一堆事。呵,他比蒋老太看得清,懂得找外资,哪像老人家呢,真以为海城三大家无所不能,想搞垮这三家的集团可不少。可是啊,现在也只有千林娱乐能帮他稳住股价!”
宛如女主人叙述着家庭情况,轻冬听着很不舒服。
当过去的感情不在,多说一句都难受。
“你似乎忘了,你父亲是莫声的帮凶。”
“不,他即将是证人。”那端,林零的声音有些果决:“发疯的只是那个莫声而已,从头至尾,我那只在乎利益的父亲,要的就只是股权而不是人命!”
轻冬只觉得可笑,可别人的家事,她的评判又有什么用呢。
微叹,她说:“那天我一定会过去。如果你过去的善待是出于真心的,那请不要让我的孩子承受不该由她承受的难过。”
那边的林零沉默,在轻冬打算挂断时候,听到她说了两个字:“当然。”
风声之中,简短的应答,似夹杂哭腔。
她放下手机。
或许,失去这场友谊的时候,难过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
“轻冬--”
她循声望去,看着临风从夜色中跑来,身材高挑,还特意张开手臂。
他跑得很急,轻冬都想提醒他别忘了双腿的伤,可如果说了,他也就知道自己吃晚餐的时候向护士问了他的情况,所以只好心里憋火地等着他过来。
临风一到她面前便坐在旁边位置,侧头看着她。
“刚才跟陈阿姨打电话了?”
“嗯。”轻冬想起什么,晃了晃手机:“你不会在这儿放了什么监听吧?”
见他只是傻笑,她下意识伸手捏着他的脸:“真放了?”
话落,他已伸臂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了他腿上。
“没呢。”他说着将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下去,将她微凉的手塞到外套内。
暖烘烘的感觉,在寒夜之中,总有些不真实的温馨感。
“没必要这样,走吧,我想回去了。”
“累了?”
“有些。”
临风拍怕肩头,示意:“在我这睡会儿。”
他说着,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听出他声音之中的疲惫,轻冬小声说:“你才需要睡吧。”
耳边是他清朗笑声,还带着懒音:“好像被关心了。”
“你听错了。”
“是是是,”他将她搂紧,替她整理围巾,又将自己的围巾小心地围在她脸颊:“晚点我要离开医院,公司的事有些混乱,还需要去处理。”
轻冬点头,心生疲惫,又不愿他询问自己与谁聊了什么,便倚在他身上,任凭睡意来袭。
感觉他在轻轻吻着自己,那么温柔,如包裹而来的温暖,很想贪婪地占有,却还是没有回应。
她一直没有问他与林零的事。
他没亲口告知,她也没资格过问。
这样的不提不问,算不算两人之间恒久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