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自是年少轻狂
“废物东西，让你去趟蛮夷之地也要求救于本座，要你何用！”
浓浓的黑色雾气从那漆黑的裂缝中涌了出来，汇聚为一团巨大的黑色浓雾，从外界竟不能将目光渗透入半分。
“沧溟殿？呵、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衍对来人不屑一顾，一声冷哼道，目光转向已然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双手虚虚一握，浑身激荡的真元随之一凝。
“且慢！”
那浓浓的黑雾之中再次传出那阴测测的声音，似是阻挠，然而苏衍却根本不加理会，只见那缠住黑衣人的五条玉龙，竟是猛地一爆，连同那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湮灭在虚空之中，不留半分痕迹。
可怜那黑衣人，一身通天修为，料想也是一方大能，却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场面蓦然有些诡异的安静，那团黑雾一语不发的悬浮在半空之中，雾气涌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苏衍，虽说对那团黑雾表面上不屑一顾，实则双眸已然紧紧地锁定了对方，但凡对方有所动作，便会立即作出相应的反应。面对这个未知的敌人，似乎连苏衍也谨慎了许多。
“你是······苏衍？”
那声音从黑雾之中传出，平添了几分空洞幽冷，声音之中，包含着明显的凝重和犹豫。
“怎么？不打算帮你那手下报仇了？”
苏衍冷冷一笑，一身长袍猎猎作响，负手而立，凭虚御空，恍若嫡仙。
“嘿嘿，果然是你，想不到两年来无数人把整个大陆搞得乌烟瘴气都找不到你，你却躲在这小小的蛮夷之地！”
那声音蓦然变得森冷阴寒，杀气开始在天地之间弥漫，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无比凝重。
“就凭你？”
苏衍面不改色，眉毛一挑，嘴角戏谑之意更甚，那种浓浓的自信同样是强大的体现。
那人没有生气，反倒似乎很认同苏衍的话，他杀气随之收敛，停顿了一会，继而淡淡说道：
“这笔账，我沧溟殿记下了，不用多久······嘿嘿，你苏衍会偿还的！你还能再躲几年？”
苏衍冷哼一声，不加言语。
那黑雾之中的人似乎也不打算为那黑衣人报仇，只见那黑雾反倒化为丝丝缕缕的浓郁雾气抽离，似乎想要离开此地。
“回去转告沧溟老狗，他若胆敢对我徒儿下手，你那沧溟殿——”苏衍忽然停顿了一下，那黑雾似乎也被苏衍气势所摄，微微一滞。
“鸡犬不留！”苏衍语气很平淡，但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说去了这样充满了无尽杀伐意味的话语。
“嘿嘿！”
那黑雾也不作答，只是阴冷一笑，整个人随即遁去，那道撕裂天穹的巨大裂缝随之消散无形。
“师傅，您快来看看师兄！”
凌汐急切的呼喊打乱了苏衍的思绪，他身形一闪，下一瞬已然矗立在苏胤身旁，伸出手掌轻轻放在苏胤额头，旋即眉头一皱。
“走吧，回去！”
说罢，苏衍已然抱起苏胤，光华一闪，三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此时，周围的人还未散去，那迫人的可怕威压纷纷消散，所有人都为之大大松了一口气。尽管每个人都对今日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但不约而同的，一个恍如天神般的少年身影，以最强势的心态，渐渐扎根在每一个凉城人的心里。
或许，当日后人们谈及凉城年青一代时，这个身影还会不可避免的浮现在所有人眼前。
济世堂，苏胤已然躺在了木床上，整个人还处在昏迷之中，只是痛苦的神色已然松缓了几分。苏衍紧紧地皱着眉头，手掌始终放在苏胤额头之上，蒙蒙的乳白色微光在他掌心忽明忽灭。
“师父，师兄他怎么样了？”
一旁静静守候的凌汐心下实在焦急，却又唯恐惊扰到苏衍，轻声问道。
“这浑小子，”苏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疼惜而又无奈的神情，“打起架来什么都不管。”
“师父，你一定要救救师兄，都怪我，师兄陪我出去才会发生这种事。”
凌汐急忙道，俏脸上满是自责，神情暗淡。
“傻孩子，你关心他我就不关心啦？”
苏衍脸上蓦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个方才还如谪仙一般、抬手抹杀一方大能的不世强者，此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慈爱老者一般温和。
凌汐见师父调笑自己，顿时大羞，红着脸低头不语，同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料想苏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没什么，他只是消耗过度，外加经脉受损，稍加疗养就会康复。”苏衍说道，化去了凌汐心中的忧虑，他转过头，蓦然眼眸中浮现出心疼的神色，口中低声呢喃，“傻孩子，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还是因为三魂缺一，所以开始自暴自弃了么？”
“师父？”
凌汐没听清楚苏衍在呢喃些什么，只是看见苏衍那神色，她的心里又莫名的为之一紧。
“没事，你去熬点雪莲，佐以冰晶，等会胤儿醒了喂他服下去，有助他滋养经脉。”
苏衍摆摆手道。
“是，汐儿这就去。”
凌汐牢牢记在了心里，急忙转身出门，又轻轻地将门带上。
她因为一些极为特殊的原因，机缘巧合之下拜入苏衍门下，却对苏胤的事情不甚了解，甚至连苏胤身怀妖气这件事，苏衍也没有向她提及。不是苏衍刻意隐瞒，而是事关苏胤，如果苏胤愿意，自然会让凌汐知晓。
“咳、咳咳！”
昏迷中的苏胤猛然剧烈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眸，剧烈的酸楚感从全身各处袭来，不由得让他又闷哼一声。
“醒了？”
苏衍面无表情的脸印入了苏胤的眼眶，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来，然而体内部分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再次让他脸色一变。
“好了，好好躺着，我有话跟你说。”
苏衍叹了口气，没再板着个脸，眼眸中不掩饰心疼之色。
“你这孩子，都二十了，还这么不懂事！”苏衍低声责备道，“那生死擂是好玩的地方么？”
苏胤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听着。
“我还指望我百年之后有个人给我送终呢，今天要不是我收到消息及时赶过去，你能不能杀的了那龙三枪，还是两说。”苏衍顿了顿，“以后行事不要太鲁莽”
“师父，我······我应该会比你走得早得多吧？到时候——”
苏胤蓦然说道，声音有些嘶哑，苏衍一愣，却见苏胤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空洞的眼眸中竟浮现几分死灰。
气氛，蓦然变得有些沉闷。
“混账小子！”
苏衍板着个脸，蓦然一指敲在苏胤额头，苏胤吃痛，捂着脑门不解的望着苏衍。
“我当年把你救活下来，把你养了这么大，可不是要听你整天跟个苦命女子般要死要活！”
苏衍刻意虎着脸，沉声说道。
“可是师父，三魂缺一，我注定活不了几年，或许······或许明天我就比师父还早登了仙。”
苏胤的话里听不见半分笑意，反倒是厚重的悲哀。无论任何年轻人，知道自己没几年寿元了，也开朗不起来吧。
平日里，苏胤努力不去想这些事，但是面对龙三枪那死里逃生的一瞬间，蓦然让他更加珍惜生命，但旋即想到自己三魂缺一的命格，却又更加无奈和不甘。
“傻孩子，师父都还没放弃，你自己怎么就先说这种话呢？”苏衍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苏胤床策，摸了摸苏胤的额头，眼中浮现出追忆的神色，“当我遇见你时，你尚且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那时为师就已经发现了你三魂缺一，照理是活不过八岁的。但为师不曾放弃过，你不是如今也二十岁了么？你若不去成家立业，怎么对得起师父这二十年的努力？”
苏胤一愣，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恍如垂暮之年的老者，蓦然觉得眼眶一湿，下意识的别过头，不让苏衍看见萦绕在自己眼眶里的泪水。
“傻孩子！”
苏衍摸了摸苏胤的头，以他的修为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苏胤的异状，只是他不会去拆穿。这二十年来，身负禁忌的妖力，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甚至不知道会不会第二天早上一醒，便是因为三魂缺一而到了死期。可以说，苏胤的每一天，其实都是生活在一条铁索上，下方是无底深渊，前进并且等待着一阵不知何时，但必然会来的狂风将他吹下深渊，粉身碎骨。
这二十年来，苏胤承受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师父，两年前那件事······”
苏胤的声音低沉，蓦然有些哽咽。
“为师不后悔！”
苏衍的回答很干脆，也很果决，他显然猜到了苏胤的心思。苏胤鼻子一涩，死死忍住的泪水终于是划过了脸庞，如果不是因为两年前那件事，现在师父依旧是那个万人之上的邪帝苏衍，享受无上荣光，如今，他却隐居在这小小凉城，如垂暮老者般守着一家简陋的药材铺······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自己没有资格说放弃，苏胤蓦然想通，一字一顿的说到：
“师父，我自是年少轻狂，闯荡天下，不负你的养育之恩！”
老者不言不语，只是嘴角的笑意更甚，那日渐浑浊的双眼里，也浮现出几分雾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