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水爸卖完水带着小矿妈去了一家粮油副食店。店主拿眼睛扫了一眼，发现鸡蛋都是陈的，但看熟人的面子，还是给过了秤。“看见了没有，七斤八两，我一斤算你两块半钱吧，咋样？”
川水爸说：“再添个两三毛吧，你还有赚头，别算那么低。”
店主为难起来：“不是有赚头没赚头的事。你看这鸡蛋都不咋新鲜了，搁个几天卖不出去，臭了坏了，我可都得扔出去。”又看小矿妈一眼，说：“妹子，我是看了我这兄弟的面子才收下你的蛋，两块半你要愿意，就搁下，不愿意还是拿回家自己吃，咋样？”
小矿妈拿眼看看川水爸，似乎在向他征求意见。川水爸看出这女人的窘迫，于是说：“我看就这样吧，你摆一天摊也不见得都能卖掉，两块半就两块半吧。”
小矿妈只好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吧。”她想如果是自己男人就好办了，还能打个商量。可是如果当家的没有躺倒的话，他也绝不会让她顶着大日头跑出来卖鸡蛋。想到这儿，她不由心酸了一下。
“一共是十九块半。”店主数出十九块半钱给了小矿妈。
小矿妈粘了唾沫数起钱来，其实她没必要点，钱数一眼就能看清，但她还是要点点，家庭的微寒不得不让这个女人斤斤计较。
川水爸对店主说：“这可是无公害草鸡蛋，你得注明了卖，别跟那些饲料鸡蛋混在一起。”
店主打了川水爸的肩膀一下，说：“那我这店该让给你做。”见小矿妈还捏着钱在点，又问一句：“钱够数不？”
小矿妈皱了皱眉，说：“够数是够数，有张缺角的钱，你给换换。”
“一块钱缺角无所谓，到哪儿都能花掉，还是给你换换吧，省得心里疙里疙瘩。”店主重新拿了一张红票给了小矿妈，钱很新，连褶子都没有，水印花儿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矿站在门口看守那辆没锁头的自行车，他百无聊赖地用脚转动着车镫子，嘴里叼着一根雪糕棒在吮，那会儿川水爸给李川水买的时候也给了他一根。此时的李川水陪了他妈妈去红旗商场买衣服，这让小矿很是羡慕，因为他好久都没穿过新衣服了，他现在腿上穿的短裤是用爸爸的长裤给改的，海魂衫则是姥爷前几年去西安的时候给他买的，现在小得只能勉强盖住肚脐眼。
川水爸带着小矿妈从店里走了出来，问：“妹子是回家还是接着卖杂和面？”
“我去医院还有个事。”
“知道路咋走吗？”
“知道，他爸住院的时候，来过一回。”
小矿妈骑着自行车载着小矿去了医院，在进医院门口的时候，小矿妈把车靠墙脱了一只鞋。
小矿很是奇怪，问：“妈，你脱鞋干啥？”
“别问。看着点人，别让注意咱。”
小矿四下里瞟了一下。
小矿妈从口袋里拿出钱来又数了一遍，问：“你那个小红本是一块五吗？”
“嗯。”
小矿妈抽出一块五毛钱给了小矿：“拿着，先把你这个钱空出来。”
小矿把一块五毛钱塞进了裤子口袋，他担心裤子口袋有漏洞，又使劲把手往进插了一下。小矿妈把剩下的钱放进鞋壳里然后迅速穿好，又把鞋带紧了一遍，这才站起身来跺了两下脚，说：“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