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沈明珠就迫不及待站起了身,要往太夫人的屋里去。
她心里满心的筹谋,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一进了太夫人的上房,就叫丫头们都出去。
不知为何,沈明珠总觉得从方芷兰离开沈家往闵王府去了,太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越发地古怪。
仿佛心灰意冷,又仿佛有些怨恨,只是太夫人如今话都说不出来了,自然是不必叫她有什么应酬的了。
她进门之后不理睬卧在床上艰难看过来的太夫人,只往后头去,就见里头码了好几个的红木箱子,眼睛就一亮,转身出来预备叫人来抬走。
她形色并未瞒着人,太夫人虽然老了,然而在内宅厮混了这么久,哪里有不明白的呢?顿时就想明白她想要做些什么,眼里就滚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来。
这是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女儿,哪怕是卧病在床,她都想着要为她除了方芷兰这样的心腹大患,就为了叫她日后顺遂。
可是如今,这个孩子竟然这样对她。
“老太太身子不好,何必这样激动呢?”沈明珠不耐烦地往太夫人脸上看了一眼,有些不喜她落泪,又看了看她的药碗,见里头的汤药还没动,目中就露出几分恼怒来,顿足道,“老太太为什么不喝药?!我好心叫人特意端来的,老太太这是不知好人心么?!”听大夫的意思,若断了这汤药,老太太转眼就得驾鹤西游,那她这些日子小心翼翼是为了什么?
恐真的守孝,那时闵王府只怕就是方芷兰的天下了,沈明珠亲自动手掰开了挣扎的太夫人的嘴,将汤药给灌了下去,这才放心一笑。
“您疼爱我,我心里知道。”沈明珠对太夫人还是有感情的,况太夫人素来对她好,她也想着要孝顺祖母,只是如今大难临头,沈家三房眼瞅着败落,各人顾着各人了,沈明珠也就不能多管太夫人的闲事了,看着太夫人呛了满嘴的药,胡乱地给她擦了擦这才柔声说道,“您疼了我这么多年,就最后疼孙女儿一回,也是您与我赔罪了。”想到太夫人引狼入室带回了方芷兰,她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太夫人眼泪滚下来,一双颤巍巍的手想要拉住沈明珠,却到底没有拉住。
她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完,还不想死。
虽然不能张嘴说话,可是太夫人只想告诉沈明珠,只要她活着,她还有更多的好处来给这个孩子。
老国公没了那一年,她偷偷儿藏下了老国公的一笔私房,足足有二十万两。
那是老国公要留给平王妃与安固侯夫人姐妹的私房,却没有来得及告诉沈国公,老国公就没了。
她知道这笔银子,因此瞒下来,就是恐有一日自己没了钱要过不了好日子。
那才是她当初想要给沈明珠的嫁妆,因有这个,所以她从来在沈国公面前都很有底气。
二十万两银子,远远比她屋子后头那几箱子古董摆件儿值钱多了。
然而沈明珠只以为太夫人是要叫她救命,懒得听,摔了手就往外走,走到了半路,却见外头进来了一个神色匆匆的大丫头。
“怎么了?”见这丫头这样惊慌,沈明珠就有些不快地问道。
“国公爷来了。”这丫头紧着声音小声儿说道,见沈明珠一惊,急忙垂下了头去。
自家国公爷从来不待见老太太的,哪怕知道继母卧病也从不看望,没想到今日竟来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儿。
与非要跟沈国公对着干的太夫人不同,这府中的丫头哪个不畏惧沈国公呢?
沈明珠脸上也露出几分惊恐来,心里迟疑了一下,便急忙带着人往外头去,就见外头一脸冷淡的沈国公大步进来,急忙退后了些叫这伯父进来,偷眼见沈国公目光在太夫人身上逡巡,沈明珠心里一个激灵恐叫他看出些什么,急忙赔笑道,“大伯父怎么来了?母亲近日头疼,不好往老太太房里来,我陪着伯父说话儿罢?”
因沈国公素来在御前得脸,沈明珠目光一闪,就带了几分讨好。
沈国公却并不看她,只看着对着自己露出希冀表情的太夫人。
“我过来看看姨母。”因闺女已经嫁人了,沈国公半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终于能腾出手来关照这姨母了。
太夫人用力地喘息了几声,对沈国公露出求救的眼神。
她知道明珠坑了她,只要这便宜儿子愿意帮她寻一个好的大夫来,没准儿就能治好她。就算治不好,也能叫她逃离苦海,不要叫儿女作践无视。只觉得从高大威严的沈国公进来,这昏暗的内室都变得肃然,困扰了她很久了的不知多少的幻像都不见了,太夫人的脸上就露出了欢喜之意,可怜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骨儿,眼泪滴滴答答地就落了下来,布满了她的脸。
沈国公从来没有见过太夫人这样狼狈可怜,挑了挑眉,走近了些,垂头看着她。
太夫人目光狂喜。
“姨母精神不错,我放心了。”沈国公退后了一步,冷淡地说道。
抓着衣襟的沈明珠低低地吐出一口气来,满脸的庆幸。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就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自己从天上掉落一样,欣喜暮然化作绝望,竟叫她浑身都颤抖起来,猛地吐出一口血。
“气血旺盛,极好。”沈国公转头往沈明珠的方向看去,见这个格外娇艳,容色绝丽的女子本是要出去唤人,听了这话竟迟疑了起来,之后收回了脚步,就看着头否认慢慢地说道,“今日我来见姨母最后一面,日后都不会再见姨母。”迎着太夫人央求的眼神,他漠然地将眼神放空淡淡地说道,“姨母可知道,为何我今日要来见你?”他说话今日格外细致,竟都不像他了。
太夫人不管这些,只想叫他带自己离开,可是却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