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光复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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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光复之日(16)

金铁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君临天下般示意手下放开金凤仙。柴琦给人放血的手法专业,帮人止血的手法也不差。金凤仙的伤口得到了处理,堵住嘴的布团也被拿去了。金凤仙冲着马三哭道:“死鬼!你干这么没种的事儿?”

马三对金铁说:“你放开我,让我跟她先说说话。”

按住马三的壮汉松开手,马三像是彻底脱力了,他爬向金凤仙,爬近时金凤仙给了他一个耳光,但是旋即她又紧紧抱住他。

金铁抱着膀子说:“多感人啊,老马,你要早点这样,你婆娘和你都少受罪。”

马三不理金铁,问金凤仙:“你咋会在这里?”

金凤仙说:“还用问?这世界上多得是没骨头的叛徒!”

马三:“仙儿,你受苦了。你男人没本事,救不出你,让你受那么多活罪。”

金凤仙说:“我男人是干大事的。他只要走了正路,我再苦再难也愿意。可是我男人已经死了!”

马三说:“你男人还没死,他就是想在还没死的时候,再跟你说说话。”

金凤仙忽然明白了,她躲在马三的怀里,轻声问:“你咋也被抓了?”

马三说:“说来话长啊,可咱们总算见到了,算因祸得福吧?”

金凤仙说:“没想到,都熬到今天了,终归没熬过去。”

马三说:“仙儿,别怕,有我陪你呢。”

金凤仙说:“我没怕,我读书少,不懂太多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的男人有文天祥那样的硬骨头,我自己也不能在日本人面前丢了中国人的脸。”

马三说:“仙儿,你还说你不懂吗?你懂民族大义,比好多软骨头男人懂得多!你让好多男人自愧不如啊。仙儿,我让你受太多苦了,这辈子我没法还,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加倍还。”

金凤仙说:“你不欠我什么,你给我赎了身,让我活得像个人。你让我给你们做那些事,让我没白当一回中国人。小唐、小宋他们总说我是女中豪杰,我不是,我只是想,我男人叫我做的,我就去做,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马三说:“不,不是这样,以前要是没有你总说我吃人饭不干人事,我没那个决心背叛飞刀门,更没胆子去投靠抗联。没有你,我就真成了老九那路货色了,到死怕是也活不明白个所以然来。仙儿,你才是英雄,是我命中的贵人啊。如果咱们赶上个太平岁月,我肯定拿你当成宝一样爱着护着。”

金凤仙说:“老马,有你说的这些,足够了。你是那么重情重义,你重情,不在乎我是残花败柳的窑姐;你重义,总念叨你的师父,总对你那些师兄弟们念念不忘,哪怕老四老五当了汉奸,你心里还是惦记他们。哪怕对叶祥林,我猜你也下不去狠手。”

马三说:“最了解我的,永远是仙儿。仙儿,再告诉你个事,老四老五不再是汉奸了,他们也走正道了。”

金凤仙说:“我都听说了,飞刀门……没有了。”

马三说:“没有了也好,省得以后拉清单啊,我们都做了孽,凤县乡亲都记得呢。”

金凤仙说:“总算,飞刀门最后还是跟鬼子干了一架。老马,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

马三说:“嗯,这次我跟你走,不会再把你留在城里提心吊胆了。”

金凤仙说:“让我先走一步吧,你还得帮我和其他一些乡亲出口气才行。那个孩子脸的日本兵是魔鬼,他用工地上体力不支没法再干活的乡亲当刺刀靶子,不是一下刺死,是连刺十几刀还不让人死。老马,我在奈何桥边等你,说好了,咱们拉着手过奈何桥,但在这之前,你先弄死他!”

说完,金凤仙咬舌自尽了。她当时躲在马三的怀里,马三紧紧搂着她,两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不可能让第三个人听见。这使得屋子里的其他人不知他俩都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金凤仙已死。

马三抹净脸上的泪水,看清了孩子脸日本兵柴琦的位置,正好在他对面两步的地方。他后面,是金铁和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跟班。再没其他人了。马三计算了一下,他冲两步应该用不了一秒,料想金铁等人拔枪的速度没那么快,在他被打死前,他可以掐住柴琦的脖子,他会用足力气去掐这个年轻但残忍的日军的脖子,哪怕死了也不会松劲儿。马三开始蓄力。

金铁这时还蒙在鼓里,他说:“马先生,你该有个交代了,只要你能坦白,你和你女人……”

金铁还没说完,蓄好力的马三猛地扑向柴琦。他的动作,真像一头怒极的狂狼!柴琦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金铁和跟班,则彻底看傻了。满嘴鲜血已无生命迹象的金凤仙,狂狼一般的马三,被马三死死掐住脖子的柴琦……

“开枪啊!”金铁终于喊了出来,“那是锅岛师团长的外甥!他不能死!!开枪!!”

金铁喊着,自己拔出了枪,壮汉跟班也拔出了枪。然而,没人敢射击,马三和柴琦离得太近了,南部式手枪不太靠谱,谁敢保证开枪不误伤锅岛师团长的外甥?

金铁又喊:“上去救人!!”

三个汉奸疯了似的扑上前去,拳打脚踢也好,棍棒桌椅板凳猛砸也罢,却仍只看见马三钢钳一般牢固的双手和柴琦渐渐苍白的孩子脸。

金铁再顾不上斯文,他下手是最狠的一个,哪怕一棍子砸偏了生生打断了柴琦的右手,他也没有停止对马三的殴击。

最终,马三体内骨骼全部断裂,五脏六腑无一幸免,他的身体变得很软,唯一没变软的,是他掐住柴琦脖子的双手。

柴琦翻了白眼,面色青紫,再无声息。

金铁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抖得不像话,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跟班赶紧去扶他,他抓住跟班的手,断断续续:“快……药……”

“课长,你咋了?”

“心口……心口……”

金铁给吓犯病了,常年无节制的胡吃海塞,又做多了缺德事,已让他患上了心病,经过这么一件事,他感觉他的心脏已经碎在了腔子里,疼得他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

跟班手忙脚乱地找药,金铁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那副样子看起来比被活活掐死的柴琦还惨。跟班问:“课长,药呢?药让你放哪了?”

金铁根本已经回答不出来了,眼看着就要断气,吐出来的白沫喷了跟班一身。跟班难以控制自己的厌恶情绪,可又不能真看着金铁就这么死了。

其中一个跟班跑出去喊人,另一个跟班用上了他不多的急救知识——狠砸金铁的胸部。等真正的医生赶来时,一脚把那个不靠谱的跟班踢开,用日语骂道:“你这是要杀死你的上司!懂吗?”

医生又看见躺在另一边的柴琦,样子惨不忍睹,就又说:“锅岛师团长一定会杀了你们这些蠢货,尤其是三浦!你们的愚蠢行为害死了柴琦!”

金铁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医生的手,说:“求……求你……”

“不要用你肮脏的手来碰我!你这可耻的支那猪!”日本医生实在没兴趣搭救金铁,怎奈他有军令在身,这地方任何一个发誓效忠日本帝国的人,他都有为其服务的义务。

日本医生用尽了他所掌握的所有紧急治疗手段,金铁总算暂时稳定了下来。日本医生厌恶的看了金铁一眼,命令两个跟班:“送他去县里的医院,到了那里以后,你们一步也不许离开,我相信锅岛师团长会就柴琦君的问题找你们谈话的。”

金铁和两个跟班全都是一副濒临末日、欲哭无泪的表情。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们想说他们是无心之失,想说他们有责任可责任没那么大。他们想说的话太多了。怎奈,等他们真正面对锅岛时,依锅岛的脾性,他们终归是无话可说的。毕竟,锅岛就这么一个外甥,锅岛对其极为放任自流,否则也不会允许他在大敌当前时离开阵地来满足他对人体抗摧残程度的好奇心。

金铁躺在担架上,还在试图跟日本医生解释:“请相信我,我是忠于天皇和帝国的!对于柴琦君的死,我也很难过……”

日本医生又能决定什么?金铁是彻底糊涂了。一个跟班对他说:“课长,你先好好休息,尽快恢复。”

金铁说:“我恨不能现在就死!锅岛师团长不会原谅我的渎职行为!我没有保护好柴琦君,我想不到马三那个混蛋会在临死前跟疯狗一样!我……”他又有了抽搐的前兆。

两个跟班加快了速度,他们抬着金铁来到外面。他们来时,乘坐的是指挥部特意拨给他们的只有日本军官才有资格乘坐的小汽车;他们回时,小汽车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运载回城休整的日军士兵。

金铁被抬到后车厢,日军士兵对这个满脸白沫和病态的奴才表达出来的只有厌恶和鄙视。车是临时接到通知半道拐过来接金铁的,要不是金铁,这辆车恐怕已临近凤县了,急于到慰安所发泄的士兵们因此绝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支那猪!不要和我们挤在一起!”有士兵大吼着。

但两个跟班还是把金铁送上车,他们眼下只能乘坐这辆车才能尽快回城,金铁的情况不允许再耽搁。他们唯有央求加无赖。金铁总算上了车,可是一整车的日军无论如何不再让两个跟班上车。跟班只好央求车上的曹长:“我们必须回城,在医院待命。”

曹长哈哈一笑,从车里抛出两根绳索,他命令:“身为帝国的警察,你们的身形显然是不达标的,很显然你们缺乏操练。今天,我来代替你们的长官!青木,安腾,你们来把绳子的一端拴在车上。你们俩!把绳子缠在身上跟在汽车后面!”

“太君……”

“混蛋!快点动作!你们这些毫无纪律和服从性的支那猪!地球上最肮脏的物种!”

曹长咆哮着,士兵们哄笑着,军卡重新发动,即将上路。曹长拔出南部手枪对准两个跟班,说:“如果汽车开动了,你们两个还没把绳子缠在你们身上,我就杀了你们!”

两个跟班只好照做,卡车行驶中卷起了冲天尘土,两个跟班就在冲天尘土中汗流浃背地被汽车拽着奔跑。卡车上的日军士兵哄笑着,开始打赌两个跟班中的哪一个最先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