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我的确很爱表妹，但，真的好累。”
“累？”
“嗯，累。”筱晗抬头看了看河水那边，又低了头，“什么都在为她考虑，为她忧愁，为她欢喜，为她活，为她死。我把她看得太重，她也把我看得太重，最终带累了我们两个早早离世，厚情薄命……呵，常言是道厚此薄彼，我倒觉得是，情厚者，命薄也。在爷爷的提醒下，我终于想起了当时为什么选择投胎。前世我死去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解脱感。终于离开她了，我们终于可以为各自而活了……”
“所以，最后你不想跟你表妹走了？”我问，“可她怎么能放过你？”
“是啊，她不肯放过我，后来她和爷爷争了起来，变成了厉鬼。爷爷见情势紧急，就打散了她。她临去时，就和黛玉一样，喊着‘你好狠心’……果然，厚情薄命。”筱晗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左手扶着石桌，右手摆弄着衣角。
“她就这样，魂飞魄散了？”
“嗯。”筱晗还是摆弄着衣角，“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这辈子，我绝不能再像前世那样了。那样的日子太累了，我得为我自己活一次。”
“那，你怎么活过来的？”我心里是真过不去这个坎儿，照理说筱晗就算是死过一次了，他身上浓重的死气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可他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个活人吧？
他怎么活过来的？
筱晗终于舒展了眉头，笑道：“你等了半天就等着问这个了吧？刚才我说的那些你根本不想听吧？”
“没有没有，”我忙说，“我是很想多了解了解你的过去……”
“不逗你了，”筱晗笑道，“刚才那些事前前后后也就两个小时，等打散了表妹的魂魄，也才不到三点。爸妈他们都睡着，就只有我和爷爷。爷爷笑眯眯地看着成年人模样的我，调侃说：‘我大孙子要真长这么大了该多好，就该娶媳妇生孩子了，我就能抱上重孙子了。’我当时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也不过是二十多年的人生，听爷爷这么说我就脸红了。完全没心思想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后来呢？”
“哪有后来？”筱晗笑道，“我尸骨未寒，也没破损，只是魂魄变了形而已。爷爷念了个什么咒让我的灵魂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再然后我的魂就回到身体里了。刚开始魂魄附得还不太牢，爷爷就给我配了药，大概喝了一个多月就好了。可能因为我当时还小吧，如果像现在20岁，说不定要多吃一段时间了。”
“就这样，你就活过来了？”我十分惊讶。
“对啊。”筱晗理所当然地说，“我只是离魂一会儿，又不像你被人分尸了，再说还有爷爷为我保驾护航，我活过来得当然很顺利。哦，不过就是身上死气重一些，懂阴阳的人总说我不是活人。爷爷还跟我说，像我这种情况几百年难得一见，既有阴阳眼，又死过一次，再着脏东西的道不是很容易了，所以他也要我一定不能把家族的东西扔下，一定要好好继承。虽说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孩，但有了前世的记忆，我其实早就不是孩子了。”
怪不得了，怪不得筱晗在面对鬼魂的时候总是很大胆，而且整个人都不像只有二十岁，还有就是青鸾说的，他是个很会为自己着想的人。一切都通顺了。
然而我脑子里还有个念头，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我说：“筱晗，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说啊。”
“算了，还是不问了吧。”一般情况下，如果不知道该不该说又很想说的时候，都是要用这一招的。这样说能勾起对方的兴趣，让对方反问。而且这样一来，即便说了不该说的话，也可以大大方方说：“这是你要我说喔！”。
筱晗听我这么说又笑了两声：“行，那就别问了吧。”
“诶？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有点吃惊，但转念一想，筱晗他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精啊，见我这么说肯定猜到我的意思了，所以我只能尴尬地笑笑。
筱晗见状连忙又说：“我就是想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你敢跟我兜圈子，我就敢给你下绊子。”
“那我就直说了。”虽然我这样说着，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你说，你很累，这辈子要为自己而活，那你，为什么还要帮青鸾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