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北周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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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人无限好 于我如浮云

褥子依然没有送到,这一夜下雨了,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有轻微的咳嗽,鼻子时不时的有清涕流出,黑牢里草纸有限,没一会儿就用完了。她只好用衣袖来擦,就这样衣袖被搞得粘乎乎的。

如果生在现代,感冒这样的小病,治疗十四天可好;不治疗,两周可好,治不治康复的周期都是一样的。可是在黑牢里面,不通风,不卫生,没有消毒措施,再小的感冒都可能搞成肺炎。宇文云裳虽然对南北朝的历史不了解,但她也知道,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肺痨是不治之症。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年纪小、体质弱,受尽了虐待,一看就是个短命相。所以,当扑克脸送饭来的时候,宇文云裳假意躺在床上,拼命的咳嗽。扑克脸只负责送饭,也不上来看看她的情况,放下饭,收拾完木盆就走了。

刚才咳嗽得太起劲,弄得有点假戏真作。等算到扑克脸走远,宇文云裳又重新起身在牢里走来走去,故意不吃这两个黑不溜秋的馒头。到了中午,她又照例躺在床上咳嗽,看起来就像一直没下过床的样子。扑克脸放下饭,临走前看了宇文云裳一眼。

宇文云裳原以为晚饭的时候会有大夫过来瞧她两眼,但她无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只有扑克脸,还是只有两个馒头加青菜汤。宇文云裳边躺在床上咳嗽边央求道,“我快死了,你告诉斛律光,我死了,周国肯定会打过来。到时候会杀他的女儿女婿来祭旗。他要不想没人送终的话,赶快放我出去,找个大夫来。”

这是求人家办事,但被她说出来就成了赤裸裸的威胁。

扑克脸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夜比昨夜更凉。等第二日宇文云裳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不需要假装也能大声咳嗽了。

宇文云裳爬起来,昨天晚饭的馒头还没有拿走,她勉强啃了几口。这个时候,要是有碗热汤就好了。她这么想着,就听见铁门吱的一响,扑克脸进来,托盘上真有一碗汤冒着热气,虽然上面只飘着几片菜叶,也让宇文云裳觉得很满足。等扑克脸一走,她就伸手就去捧碗,谁知碗太烫,她一松手就掉在了地上。宇文云裳惊得往后跳,幸亏跳得及时,身上没有溅着,但汤却泼了一地,碗也碎了。

她这时候的心情就真不是言语能形容的了,只觉得又气又恼,倒霉到家。俯下身子去捡那掉下来的残叶,不慎被碗的碎片扎了手,血涌出来。宇文云裳悲从心来,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放声大哭。

在她还是艾小米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众星捧月一般。可她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偏偏不识好歹,要去抢沈朗,还把表姐害死了。本来一命偿一命,抵债算了,却被时间之轮带到这里,要受这样的活罪。对那个小皇上,不去招惹他也就罢了,非要强出头,让自己体会了牢狱之灾,呆在这个黑屋子里,出也出不去。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这个破表有什么用?把人带过来,又带不回去了。想到这里,宇文云裳从手腕上扯下时间之轮,把它朝墙角扔过去。只见时间之轮在角落里滚了半圈,突然放出一片红光,把屋子都照亮,一分钟后又黯淡下去,接着发出很微弱的绿光,一闪一闪的。

宇文云裳蹲在地上,本来很激动的情绪,看到时间之轮异常的反应,一个念头闪过。这个时间之轮是个神秘的东西,如果被摔坏了,不知道会有什么连锁反应。自己可不能再做错事了。想到这儿,她走到角落里,捡起时间之轮,无意中却看见这个角落的墙上画着许多的正字,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排列,宇文粗略得数了数,等她数到一百个的时候就数不下去了,可是她数过的还只占全部总数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这些正字是什么?这么多?宇文云裳突然意识到,这些正字是刻上去的,刻得深浅不一,绝对不是同一天刻。看来,这极有可能是关在这里的人在计数。在这么无聊的空间里,计的肯定是呆在里面的天数了。如果一划是一天的话,一个正字是五天,就算只有四百个正字的话,就说明有2000天。天啦,2000天可是五年多的时间。五年呆在这样一个地牢里,还不要长成墙角的蘑菇?

不过问题是,五年后,这个人怎么样了?他是出去了,还是死了?宇文云裳从地上捡起时间之轮,就着它的绿光,慢慢在墙角寻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刻着的几行小字。她看繁体字没有问题,但一开始还是看不大懂,后来猛然想到古人的字应该从上到下,从右到左,这才断断续续的读通。

余自幼师从神农,喜草木,世谓龙中毒圣。盛极一时。无奈日中则移,月满则亏。余误信泽言,为国远虑,祸反近身。困于斯。人伦纲常尽失,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余所以死者,惑于饵也。将毕生所学以书示人,令后世得以观择焉。诛泽者可得之。莫觉散人绝笔。

这段话没有句读,所幸宇文云裳虽然家境优越,但因为自小不服输的性格,成绩一直优异。也立马就理解了这段不算难的文字的意思。

死的人自称莫觉散人,被一个叫“泽”的人害死了。奇怪的是,既然想让人替他杀了泽报仇,却不说泽的全名,也不说自己的全名。倒好像全世界都应该识得他们似的。

看看这行小字,再看看这里密密麻麻的正字。宇文云裳明白这个莫觉散人终于没有从这里出去,你好歹还是“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经历了人生的辉煌阶段,我却小小年纪要死在这儿,岂不是很凄惨。逃生成了她此刻唯一想做的。立刻,基督山伯爵、肖恩克的救赎、越狱……这些电影和小说里出现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难道我也要给自己挖出一条血路来?

她盯着墙上的小字入神,突然间觉得“诛泽者”几个字特别得大,在这一段小字中显得格格不入。宇文云裳越看越觉得奇怪,捡起碗的碎片,轻轻的在泽字那叩了一下。没想到不叩则已,轻轻一叩,一个土块迫不及待的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小洞。

这个黑牢十分的潮湿,但这个土块却很干燥。或者可以说,这块位置都显得十分的干燥。宇文云裳以为这里真的是出路,又刨了两下,洞口有食指那么大,却极深,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宇文云裳用手指头伸进去夹,却夹不出什么。她又把剪刀拿出来,这把剪刀上次磨了砖头,已经不那么锋利了,宇文云裳把它伸进去一夹,竟然夹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卷轴来,摊开卷轴,一张薄如蚕丝的绢掉了下来。宇文云裳轻轻的捡起,禁不住叹道——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