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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第十二、 谁度一曲水云间?

千霞山的玉波池,是一处寂静清雅的修道之地,这里住着一位道姑,多少年来,江湖上并无人听说过她的名号。

虽然,她曾经是武林至尊的妻子,也曾经有过一呼万诺的权势,但是,如今繁华落尽,风波也已平息,只剩下她,伴随着记忆的伤痕,孤独地活着。

飞霞仙子素云流,望着昏迷了数日的独眼龙,二十多年前,那被挖出左眼的婴孩,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怎不教她感慨万千?

素云流轻抚着独眼龙的额头,这真实的触感,引起内心一阵的怆然。

独眼龙一睁开眼睛,素云流马上收回手,背转过身去,拭去残泪。

独眼龙一脸茫然地坐起,跃下了床,道:

“这是哪里?我怎会在此地?”

素云流转过身来,淡然道:“这里是千霞山,也是你的家。”

独眼龙仍脑中一片混沌,怔怔地看着她,乍见到这名清雅绝俗,气质尊贵得不像人间凡骨的道姑,独眼龙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暂时的失神后,独眼龙才查觉出自己还活着,不禁喃喃道:

“我没死?金刀呢?菁菁呢……”

飞霞仙子素云流冷冷地道:“你与史菁菁、金太极,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独眼龙作声不得,只是困惑地看着她。

“你可知史菁菁已经落发为尼,而金太极也与你割袍断义了吗?”

素云流将几案上的事物,取了起来,递予独眼龙。

独眼龙伸手接过,一见之下,瞬间眼前一花,双手也颤抖了起来。

刀,是他的荒野金刀;衣袍,是金太极穿过的衣裳所割下来的!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些,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独眼龙急急问道:“为何会这样?金太极是我的兄弟,他为什么与我割袍断义?”

素云流简单地道:“他看见你和史菁菁在一起,误以为你们背叛他。”

“这是误会,我一定要对他解释……”

素云流只是冷漠地望着独眼龙,道:“你一生一世也见不到他们了。”

“为什么?”

“因为你若是去找他们,我会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独眼龙一时怔然,道:“前辈为何要这么做?”

“你不必知道,静静在此养伤吧!”素云流言毕,便退了出去,留下满腹疑惑的独眼龙。

独眼龙只记得自己被花风云打伤,与史菁菁一路又受到许多攻击,后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原来,在史菁菁受弯月之托,前往茅山寺找剑藏玄之后,千辛万苦找到史菁菁与独眼龙的金太极,见到两人单独在一室中生活,史菁菁温柔地将独眼龙扶起,轻声软语地对他说话,便产生了极大的误会,一时之间,心中悲苦交集,不知所措。

待史菁菁离开之后,金太极窜入屋内,本想与独眼龙一决生死,但见到独眼龙正在昏睡,杀他之意,又化为愤恨、无奈,当初史菁菁心之所系,本来就是独眼龙,是被自己所迫,才嫁给他。想不到这么久以来,还是无法得到史菁菁的真心,为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杀死独眼龙,也显得毫无意义,因此金太极默默割下衣襟,将衣襟连同独眼龙的豹眼镶金刀,一同留在原地,便离开了。

而守在一旁的飞霞仙子素云流,眼见一切过程,便将独眼龙带回千霞山,并留下金叶,上书“降龙埋葬玉波池”。

独眼龙的伤势虽重,却已服食过血肉根,若有功力深厚的高人,按时加以医治、导气,假以时日,便能痊愈。史菁菁功力不足,再细心照顾,也是枉然。但是在素云流的手中,独眼龙便一日一日地康复了。

独眼龙独自休养的数日之中,也渐渐想通,一定是这位前辈治好自己,但是为何她要阻止自己与史菁菁、金太极见面,这就是独眼龙所想不通的。

每天时辰若至,素云流都会来替他引导真气,独眼龙多次想问她为何相救,素云流都不予回答。

独眼龙感觉得出这位前辈对自己很是关怀,才会无微不至地照料自己的伤,但是,言语神态间,却极为冷淡,独眼龙只当是这位前辈个性如此,也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自从前辈说过欲杀史菁菁之事后,独眼龙便不再提起此事,但心中对史菁菁的挂念、对金太极的绝交,不时耿耿于怀。

这一日,素云流又为独眼龙行导引之法后,独眼龙感到自己已完全康复了,更是生起离去之念,却碍于大恩未报,而不知该如何开口。

素云流看出独眼龙欲言又止,道:“这段日子之中,你一直有着心结,无法打开。是不是在此地,感到不自在?”

独眼龙摇了摇头,他本是个心肠直爽的人,开口便问道:“我并未感到不自在,反而对前辈有种熟悉之感,前辈与我,是不是旧识?”

素云流身子微微一震,声音虽平静,心底却已一阵悸动,道:“你为何会这么说?是不是我与你的亲人,十分相似呢?”

“啊,不是的,我没有亲人。”

“没有亲人?那么一直以来,是谁扶养你,照顾你?”素云流问道,神态间已不自觉地出现温柔关切之意。

独眼龙道:“是我的师父将我养大,也是他传授我一刀流的刀法。”

“你的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很好的人,他叫莫存仇。”

“莫存仇……”素云流反覆沉吟,似有所思,却马上回过神来,道:“他用什么兵器?”

独眼龙一听素云流问这样的问题,感到一阵突兀,却还是老实的回答:“我未见过师父用任何兵器。”

“哦?”素云流像是一点都不惊讶。

“那他是如何传授你刀法?”

“师父以柳枝作兵器,一招一招地讲解教我的。”

素云流“嗯”地一声,点了点头,又道:

“你的霹雳眼,也是师父给你的吗?”

“没错。”

“他可有说过为何将霹雳眼给你?”

独眼龙回想了一下,道:“师父说,我出生不久,家中就遭了大火,家人无一幸免,我也被烧坏了左眼。他当时正好经过,将我救了出来。他手上有一颗珍贵的霹雳眼,他就将它嵌入我的左眼之中,代替原来的眼珠。霹雳眼能视破任何奇门遁甲、忍术,并且能视黑夜如白昼。”

“你可记得你的霹雳眼,又被谁夺了去?”素云流追问。

独眼龙不由得按了一下自己眼罩下,空洞的左眼眶,默然摇头。

素云流又道:“后来你师父呢?”

“死了。”

“死了?如何死的?”

“被仇家所杀,身首异处!”独眼龙不禁心中怆恻,回想起少年时代的自己,乍见到师父的无头之尸时,内心的悲恸欲绝,以及多年苦练,却毫无结果、充满挫折的报仇过程。

素云流的神情依然恬静,沉思一回,才道:“你想过替你恩师报仇吗?”

独眼龙道:“这十几年来,我浪迹江湖,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出杀师真凶!可是……唉!”

素云流正要说话,一身黑色劲装的侠婢黑珍珠,已来到门口,双手抱拳,禀道:

“启禀师父,小金刚求见!”

素云流皱了皱眉,拂尘一挥,道:“翠环山与千霞山,两无瓜葛,我不见他。”

黑珍珠神色有异,道:“他送来一帖,说您若不见他,就请先看帖。”

素云流森然道:“呈来!”

黑珍珠毕恭毕敬地将帖子呈上,素云流轻哼了一声,展开信帖,只见上面写着:

“降龙无眼,珠帘有谋;血恨报否?云莫存仇。”

素云流不禁脸色一变,阖上信帖,站了起来,道:“你叫他在外稍等!”

“是。”黑珍珠转身离去,独眼龙不知前辈为何突然脸色苍白,又不好多问,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

素云流勉强恢复镇定,道:“独眼龙,你若是想报杀师之仇,我可以给你一点意见。你的师父武功高强,却被人无声无息,斩断首级。有这样造诣的刀客剑客,算起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单锋剑尊宇文天,一个是帝王刀管千岳。其中,帝王刀的可能性较高,因为他与你师父,同样是习刀之人,你先从他这方面去调查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独眼龙大喜道:“多谢前辈指点!”

“你已经复元了,我会吩咐黑珍珠带你下山。”素云流神态转为严肃,“不过你要记得:你下山的目的,是报杀师之仇,不可再被儿女私情牵绊,否则,我说过的话,必定实现!”

独眼龙一呆,素云流不等他拜别,便走出房间了。

独眼龙看着前辈的背影,只觉得有许多谜团待解,却又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不久,黑珍珠进了来,道:“喂!把东西收拾收拾,我带你下山。”

“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走吧!前辈呢?”

“她到翠环山一趟。这与你没关系,记得,这次下山,只准报仇,不准去找那个狐狸精!”

独眼龙怒道:“你说谁!?”

“当然是史菁菁,我师父警告过你的话,你忘记了吗?”黑珍珠一点也不让地说道。

“独眼龙听她骂史菁菁,本来十分恼火,但为了前辈,还是忍住了,道:“我来不及向前辈拜别,救命之恩……”

不等他说完,黑珍珠竟已一把拉起独眼龙,道:“该走了!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独眼龙被她的举止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喝道:“我自己走!”

黑珍珠一呆,旋即面露讪笑之色:“哎呦,有什么好害羞的?还不是追在女人屁股后面不放!哼!”

独眼龙忍耐着,不与她一般见识,默默随她下山,心中对素前辈的恩德,已铭记在心,希望将来有回报的一天。

甫离开千霞山,独眼龙一走入市井之中,打听到的江湖传言,都在说公开亭之约,据说素还真与谈无欲,在武林万教之前,定下了风云录、文武贯评定天下第一的事,败者必自盖天灵,这场赌注将是未来武林的焦点。

独眼龙不禁嗒然若失,素还真、谈无欲?在自己败于花风云之前,还没听说过的名字,竟已主导了武林局面。武林的瞬息万变,人心的转眼翻覆,怎不教他心灰意冷?

独眼龙想起素云流说的,史菁菁已出家为尼,她如此慧质兰心,终有看破的一日,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考虑退出江湖?在江湖闯荡搏命,所追求的无非是扬名立万,无非是生死义气,无非是刎颈之交,而今,昔日的宝刀已老,义气成灰,知交散尽,他想不通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不知不觉间,独眼龙来到圣刀岩。这里是他的恩师莫存仇抚养他、教育他的地方,也是生命中唯一的平静时光。

离开了十数年之后,旧地重游,仍然不变的学艺之处,只多了四处沾满的尘埃。每一条蜘蛛丝,何尝不是代表岁月的流失?

独眼龙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师父!师父!这是什么啊?

这就是神龙初现,是一刀流的第一个招式。

哇,真好玩!师父你教我……

师尊,这又是什么?

霹雳眼,它能视破任何奇门遁甲,并且能视黑夜如白昼,现在为师将它送给你。

多谢师尊……

师尊,这一招如何称呼?

这是一刀流的最后一招,天龙收尾,学成这招之后,你我师徒缘尽了……

睡梦中,师父当日所说的话,格外清晰地出来,仿佛师父就在自己身边一般。

独眼龙猛然惊醒。

是被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所惊醒的,自己竟不知不觉地睡去,睁眼所望,已经天亮了,明亮的曙光划入窗檽,将窗上的横木投射出清晰的阴影。外面似乎有走动的声音,独眼龙推开柴扉,一见到在圣刀岩前的人,不禁全身一震。

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景象,当那熟悉之极的背影,在晨曦中转过身来,他却不得不相信,一时之间,如在梦中。

那是已死的师父莫存仇!

慈祥的双眼,高大的身躯都依旧,却多了斑白的鬓发,和更加佝偻的姿态,独眼龙怔怔地看着他,师父已然对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

当那厚实有力的手按在肩上,独眼龙才肯定这是事实,双膝“噗”地一跪,说不出话来。

莫存仇叹了一声,弯下腰来将他扶起:“起来吧!独眼龙。”

独眼龙心中激动,道:“师尊!您……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唉!十数年了,你还认得我。”

“我永远认得,你是我的师尊,我怎会忘记?”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莫存仇,但是,我也是帝王刀管千岳。”

独眼龙一呆,素云流说的那个人!为什么素前辈要自己去找他,而师尊又自称就是帝王刀管千岳?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自己所不知的关联?

“当初我诈死离开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你回到此地,可见是到了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了。”管千岳望着独眼龙,神色间,充满了矛盾与沧桑。

独眼龙陡然道:“是不是与我的身世有关?”

管千岳微吃一惊,望向独眼龙,才苦笑道:“看来,你已有所领悟了。”

独眼龙也说不上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但是,似乎是见到素云流之后,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自己的身世,更是越来越感到怀疑,只是在素前辈面前,不敢造次,积压了数日的疑心,此刻不禁脱口说出罢了。

独眼龙等着管千岳解开他内心所有的疑团,却见管千岳欲言又止,默默不语,独眼龙急道:

“师尊,我的身世到底如何?为什么师尊你要一直瞒着我?”

管千岳终于辛苦地吐出一句话:

“因为……因为我也是杀你父亲的凶手之一!”

“什么?”独眼龙倒退数步。

管千岳深深慨叹,独眼龙奔到师父面前,摇头道:

“这不会是事实,这绝对不会是事实,师尊,您为何不对我说实话?”

管千岳眼中的悲恸、愧意,却一清二楚地告诉独眼龙这就是事实,管千岳道:

“本来这件事情,我想一直隐瞒下去,但是你回到此地,我就知道,一切都是天意,唉,你听我说完吧!”

独眼龙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让管千岳说出当年的一切过程。

管千岳道:“事情发生在二十八年前……”

二十八年前?那时,自己尚未出生……

“……二十八年前,我与你的父亲──霹雳门之主霹雳神龙接天道,是莫逆之交,我们经常一同游山玩水,打猎垂钓。有一天,你父亲似乎心事重重,一向对我知无不言的他,却一反常态,并不对我说出心事,只约我与他到太华山打猎。我没问,他想告诉我,自然会说,因此,我二话不说与他一同上了太华山。”

管千岳陷入回忆:“你的父亲武功很高强,那天却心神不宁,十分反常,甚至不小心,失足摔落绝崖,我担心他的生死,也跃下深崖去寻找他,发现他跌断了双足,昏迷不醒。

“当时我心中很急,在这个深山绝谷,若是我去求救,他必定会被野兽侵袭,生命不保;若是两人一直困在此地,他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远远听到一阵清雅绝俗的琴声,那阵琴声太美妙了,连山里的鸟鸣,水瀑的声音,都像是被琴音左右着一般,伴着琴声而响,你的父亲醒了过来,也被这阵琴声所迷,忘了身上的重伤,对我说就算死在此地,也没有遗憾……

“当时,我只当他随口说说,却没想到他这句话里,还有很多别的意思,唉,当时,我早些问他有什么心事就好了,也许不会演变到今天的情况……”

一阵山里的琴声,怎会与自己的身世有所牵连?独眼龙听不出任何头绪,还是默默地等着管千岳说下去。

管千岳声音低沉,随着记忆,心中的感触也渐渐陷了进去:“……我只想要救他,因此,认定有人住在附近,琴声传得过来,我们发出的声音,一定也传得过去,因此,我发出气功打着山壁,希望藉着回音引起注意,果然,不久之后,有人来了。”

“是谁?”

“是一位绝世的高人,也是……唉!最可怕的人……”

管千岳的语调渐变,像是困惑,又带着三分惧意:“来的人乘着一朵发出昊光的白莲,能以内力聚气成形,更表示修为深不可测,当他落在我们面前时,那份器度、那仪态,真是像神仙一般,无法形容,想不到深山荒谷之中,有这样的高人……他,就是清香白莲素还真!”

清香白莲素还真!独眼龙更为惊讶,紧张地听管千岳说下去。

“他救了我们,并且以高超的医术,将你父亲的断腿接下,他武功医术,样样绝世,可是为人十分冷淡,总是不苟言笑……”

独眼龙不禁想起千霞山的素云流,为什么她也姓素?这是一个十分罕有的姓氏,而且她的气度也不似凡骨,难道她与自己的身世,竟真的有所关联吗?独眼龙更是迷惑。

“这段时间内,你的父亲竟……唉!竟爱上了素还真的胞妹素柔云,并隐瞒着素还真,但是,有什么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呢?当你父亲伤势痊愈,计划带素柔云离开之刻,素还真便警告他:爱情与生命,只能选择一项。”管千岳双眉紧皱,“你父亲真是心性全变了,以往谨慎的他,为了素柔云,甘冒生命危险,违背素还真的意思,他应该知道这是自取其祸啊!唉……他不顾一切,带着素柔云偷偷离开了那里,我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但是,我知道这一定会出事,因为,你的父亲接天道,当时已有一位结发妻子谈笑眉,夫妻十分恩爱,而且谈笑眉的兄长……脱俗仙子谈无欲,也不是等闲之辈……”

谈无欲!与素还真约定公开亭比试的人!他们的恩怨到底如何结下的?独眼龙隐隐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果然如我所料的,你父亲变心了,他专宠素柔云,使得谈笑眉非常嫉妒,后来素柔云怀了身孕,生下了你!”

独眼龙“啊!”地一声,全身一冷,自己的母亲,竟然是素柔云,那么,素还真是自己的舅父?这一层关第,独眼龙万万没有想到!

“谈笑眉在嫉妒之下,下毒谋害你与素柔云母子,接天道震怒,在谈笑眉脸上留下一个掌印,毁了她的容貌,并将她囚禁了起来,欺骗她的孩子说谈笑眉死了……”

“谈笑眉……也生了一个孩子?”

“不错,当时这个孩子已经十岁,十分聪明,比大人还要聪明,接天道是瞒不过他的。唉!”

独眼龙已经心乱如麻了,喃喃道:“那么……我有手足兄弟……?后来呢?”

“我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你满周岁的那一天,被囚禁的谈笑眉失踪了,同时,武林中最可怕的组织,黄山八珠联的首脑紫龙天,对你的父亲下了灭门令!唉,最不幸的就是,我……也是八珠联的一份子。”

独眼龙已不意外,听着管千岳说下去。

“我一得知这项消息,马上连夜赶到霹雳门,将使此事转告你的父亲,要他作出准备,逃出霹雳门,因为,八珠联要杀的人,绝对活不了!你父亲却不听我的善劝,放不下辛辛苦苦建立下的基业,决定背水一战。

“为了预防万一,他制造了两颗霹雳眼,将霹雳门所有的机密,都藏在这双霹雳眼之中。万一他不幸身亡,也有人可以得到这双霹雳眼,重建霹雳门。

“到了执行的那一天,原本千军万马的霹雳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成了空城!”

“什么!?”

“不错,一定是霹雳门内出了内应者,你父亲的心腥,也就是当时的总管流星手寒童,他带走了所有的防备。因此,剩下你的父母亲,单独应战,当你父亲觉悟出死路一条时,便将霹雳眼一颗打入你的左眼,一颗打入谈笑眉之子的右眼。

“素柔云抱着你逃难,是我挡住了她,要她把你交给我,自己逃生,素柔云便将你交给了我。我怕紫龙天杀你,偷偷将你藏起来,然后回组织覆命。

“我一直耽心你被野兽吃了,被紫龙天派人杀了,或是冻死,当时你的左眼不停的流血,一个小小婴儿,怎禁得起这样的重伤?但是,第二天我回到原地,却看到你依然活着,高兴得落下了眼泪,上天终于是为接天道,留下了个血脉。

“以后,就是你所知道的部份……”管千岳从怀中,取出一颗霹雳眼,道:

“这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独眼龙颤声道:“我的霹雳眼,被人所夺,你……怎么会在你手上?”

“不是我夺走的,我只是辗转为你找回来而已。”管千岳道,“我已经说明了一切过程,没有必要再隐瞒你什么,拿去吧!”

独眼龙伸出微颤的手,取回霹雳眼,低头看着那闪着紫黛光辉的珠子,又抬起头来,道:“我的兄弟,也有一颗霹雳眼?”

“不错,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当年的事,就要找出另外一颗霹雳眼。”管千岳怆然一笑,道,“我苟延残喘,活到如今,无非是为了教养你,以及记住这一切。如今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如果你要为父报仇,就动手吧!”

独眼龙缓缓地摇头,道:

“不,真正杀死我父亲的凶手,不是你!”

管千岳望着独眼龙。

“凶手是黄山八珠联,是流星手寒童!我要回千霞山,前辈一定会告诉我她是……她是……啊!”独眼龙想起素云流无微不至的照顾,备觉伤感。

管千岳苦涩一笑,道:“独眼龙,千万不可让人知道霹雳眼回到你身上了,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告辞!”独眼龙一点头,迅速地奔了出去,他一心只想见到素云流,向她问清楚,为什么在照顾自己的时候,不表明身份?

为什么又在自己认为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时候,知道以往的生涯中,都是谎言……

第十三章旧棋重整,观妙手倾翻

在断情庵后的小山,被软禁的谈笑眉,自从那日见了史菁菁,便对这位慈悲的出家人十分怀念。

原本以为:她被少爷刀赶走之后,就不会再来了。想不到不久之后,史菁菁又故地重访,更带来了一些经书与素斋来,温柔地说:

“上次匆匆来访,没带什么,这次我带来了几本经书,你有时间可以看看,打发时间也好。”

谈笑眉知道她是听见自己的哭声,才特地带书来,希望自己能得到一些心灵的净化,但是她说得如此谦卑、如此体贴,许久未与人相处的谈笑眉,不禁感动得哭了出来。

史菁菁默默不语地陪着她掉眼泪,两人虽也没说,却已经成了生死不渝的知己。

此后,史菁菁一有时间,便来这座小草茅陪伴谈笑眉,两人都是无情武林下的受伤者,都有无数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夜深人静,翦灯吐露心声,更是断肠人对断肠人,流泪眼观流泪眼。

但是,她们也知道:伤心的往事已经过去了,未来的人生,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能在这毫无希望的残生中,遇到同病相怜的知己,也是上天的慈悲,赐给她们这样的缘份。

这一日,史菁菁又来到后山草茅,对谈笑眉道:

“笑眉,我很久没来找你了,你还好吧?”

“嗯,你呢?”

“我也很好,最近很少看到少爷刀,你知道她去何处了吗?”

谈笑眉摇头道:“我一向对她的行踪不了解。”

“哦?难怪,前一阵子我到街上办点事,听说一件传闻。”

“什么传闻?”

“听说谈无欲与素还真,后天将要在公开亭上,各自公布十项天下第一,若是谁的公布不对,就要自盖天灵,你知道这件事吗?”

谈笑眉露出吃惊之色:“我没有听说过啊!少爷刀没对我说。”

“我想,少爷刀最近很少前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呢?”

谈笑眉面色凝重,叹息道:“据我所知,少爷刀是个刀法的奇才,我的兄长谈无欲不止一次说过:少爷刀的刀法,天下第一!我想,她一定也在榜上。”

“哦?那是好事啊!为何你这么担心?”

“唉”我了解我大哥的作法,他与素还真有赌局,少爷刀在榜上,若是素还真也认为少爷刀是天下第一,那就罢了;万一素还真的看法有出入,我兄长一定会逼少爷刀和对方决斗,分出胜负!”谈笑眉急得又快哭了出来,“少爷刀年少气盛,绝对会答应决斗。但是,素还真是何等人物?他所认定的天下第一刀,会是易与之辈吗?少爷刀有危险了。”

史菁菁安慰道:“那也不见得,也许素还真的看法,与谈无欲相同。”

“就算如此,少爷刀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刀,将来也一定有很多人会找她挑战,以夺去这个虚名。唉”我真不知道,为何我兄长要和素还真定下这种无意义的赌局?这只会害惨榜上的高手,掀起混乱啊!”

史菁菁道:“你的心肠真是慈悲,少爷刀对你恶言相向,你还是这么关心她。”

“你不知道,少爷刀与我之间,有很深的渊源,不管她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恨她的。”谈笑眉道,“我不能离开此地,但是,公开亭之约,你能替我去看看吗?我想少爷刀是不是也榜上有名,她的对手又是谁?或许,我可以提早教她如何避过一劫……唉,虽然她也不见得肯听我的……”

史菁菁不忍见谈笑眉这么忧心,虽然已不愿再涉足武林事,仍道:

“好,正好明天我有点事要下山,就顺便去看看。”

“多谢你。”谈笑眉感激万分地说道。

史菁菁离去后,谈笑眉仍无法释怀,被忧虑塞满的心,沉重得教她坐立难安,一种深深的不祥之感,始终无法挥除。

“笑眉,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谈笑眉全身一震,谈无欲挺拔的身影,已推门而入。

谈笑眉惊慌得退后,道:

“时间还未到,你来做什么?”

谈无欲道:“每次见到你,你总是对我如此恐惧,为何呢?”

“你的作风,教人不寒而慄!”

谈无欲笑道:“哈哈哈哈……笑眉,你是个愚蠢的女人,永远无法了解我!所以你才怕我,等有一天你明白我的行为之后,就会改变看法!”

“我对你已经太了解了,你有什么来意,就直说吧!说完快快离开。”谈笑眉背转过身道。

“好,我就直接问你,当年你与接天道所生的后代,到底是男是女?”

谈笑眉一震:“你……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接天道已经死了,难道你连他的后代也不放过吗?”

“不可丑化我的来意!”谈无欲冷着脸道,“我问你的话,你直接回答即可!”

“我不说!你一定有什么可怕的计划,对不对?”

谈无欲强抑暴躁的脾气,声音僵硬地问:“你是不是一直想得到自由?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不必告诉我你与接天道的后裔是谁,只要告诉我是男是女,我就叫少爷刀永远不要来打扰你的清静,可以吗?”

“这……”谈笑眉几经思量,才道:“好,我告诉你,不过你说话要算话。”

“我欺骗过你吗?”

谈笑眉下了决心,道:“好吧!我与接天道的孩子,是个女儿。”

谈无欲的眼中闪过一道神采,扬声笑道:

“哈哈哈……好,很好!笑眉,我离开了,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要再警告你一句话:千万别涉足武林,否则,我会‘提剑断足’!告辞!”

谈无欲的身影离去后,谈笑眉不由软软坐倒,掩面泣道:

“谈无欲,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谈无欲离开斩情庵,便发出飞帖,传予正在加强训练的少爷刀。

怒斩一挥宝刀,接住飞帖。

帖上写道:“少爷刀,今日起不必保护谈笑眉的安全,速回无欲天!主人笔。”

少爷刀收起飞帖,冷笑一声,何必保护谈笑眉呢?在少爷刀心中,谈笑眉对兄长的好意完全不领情,自己早就看不下去了,不必保护她,正合心意!少爷刀愉快地踏上了无欲天。

阴沉的黄山八珠联,再度召开集会。然而,这次却不是全部到齐。紫龙天在阴幽的灯光下,环顾了一遍,灰象的位置空无一人。

紫龙天不对此说什么,道:“不必等灰象了。诸位,紧急召开会议,是为了与各位讨论霹雳眼之事。金狮,冷剑白狐身上根本没有霹雳眼,以往的讯息是错误的,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哦?那么霹雳眼在谁身上?”

紫龙天的眼光,不由得向灰象的座位一瞄,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个眼神,八珠联中较为机智的成员,却已经有了数。

“独眼龙的霹雳眼,被一位驼背老人所得,我相信他就是我们的同志之一,所以说八珠联已有一颗霹雳眼了。”紫龙天说得更明白,“而另外一颗,在一名女子身上。”

蓝鹰道:“那应该如何做呢?”

金狮抢着说道:“紫龙天,就算霹雳眼不在冷剑白狐身上,我还是认为应该双管齐下。因为冷剑白狐到底有没有,还是无法确定,但是他与八珠联有仇,不可放他生路!”

紫龙天点了点头,道:“冷剑白狐是八珠联的格杀对象,但是,关于霹雳眼,各位暂时可以将目标锁定在一个武林的新面孔上。”

“是谁?”绿蟒问,

“少爷刀怒斩!我相信另外一颗霹雳眼,就是归她所有!”紫龙天道,“但是我相信她的生命也不长久了,静待佳音吧!”

紫龙天座前的灯,渐渐淡去,人也无声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所有的成员一一散会之后,宇文天取下黑牛面具,收在怀中,独自沉吟着紫龙天的话,可不可信,而拥有一颗霹雳眼的人,他也敢肯定应该是灰象,然而,灰象会不会把霹雳眼交出来,却大有问题。

冷不防,面前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紫龙天!”

紫龙天好整以暇地在前方等着他,道:“将你的面具交出来吧!”

宇文天大吃一惊,倒退数步,随时准备按剑出招,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强笑道:

“什么面具?”

紫龙天冷笑一声,身影快如疾光一闪!宇文天什么都没看清楚,紫龙天又回到原来所站的地方,像是根本未曾移动过,但是她白晰如玉的手上,却多了一副黑牛面具。

“啊!”宇文天面色如死灰,探向怀中,果然面具已经不见了。

交出面具,视同被逐出八珠联,而逐出八珠联,也就等于被宣判死刑,宇文天颤声道:

“紫龙天,你……为什么要夺去我的身份?”

紫龙天冷冷的说道:“你可知你的剑法,被谈无欲视为天下第一剑?”

“什么?”宇文天一怔,茫然以对。

紫龙天浅笑道:“呵呵……你应该很自豪才是。不过,据我所知,素还真不这样认为,他心目中的天下第一剑是别人。”

宇文天仍是惴惴不安:“你怎么知道他们未公布的名单?”

“天下间没有事情,瞒得过我紫龙天的双眼。”

宇文天沉思了一下,心中忧喜交加。喜的当然是自己果然名列天下第一剑,这虽然是很有把握的事,但是经过公布,而且还是经谈无欲亲自认定,毕竟是意义非凡;忧的是他也知道:紫龙天不管在任何一方面的武艺,都高出自己甚多,难道他是素还真榜上的天下第一剑?这会不会就是他夺去自己面具,要让八珠联的众成员追杀自己的原因呢?

就在宇文天惊疑不定时,紫龙天已哈哈笑道:

“宇文天,你的想法,未免太过可笑了!”

“你……”宇文天正要惊问他怎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话未出口,便想到合理的原因:他是紫龙天,天下无事躲得过他的心!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宇文天颓然叹道:

“我不是你的对手。”

“哈哈哈……可笑啊!宇文天,天下第一的名声,我没有兴趣!为了不让你胡乱猜疑,我可以告诉你:素还真认定的天下第一剑,是剑藏玄。”

“剑藏玄?”宇文天一愣。

“不错,所以你与剑藏玄,在公开亭的聚会之后,将有一场决战,若是你败了,为了避免黑牛的身份曝光,我暂时保管你的面具;若是你胜了,我自然会把面具还给你!”

“可是……”宇文天仍感不安。

“放心吧!组织之中无人知晓此事,你是安全的,告辞!”

不等宇文天回答,紫龙天已化出一道金光,消失不见了。

宇文天怔怔地呆立许久,作不得声。

谈无欲与素还真心目中的天下第一,紫龙天居然都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不是素还真,也不是谈无欲!

因为这两人的敌对赌局,绝对不会泄露给对方知情。

那么,更证实了一件事,就是比起素还真、谈无欲,紫龙天是个更可怕的人!

宇文天打了个冷战,对于以前居然有掀倒他的念头,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敢再打这种主意。素还真已经够恐怖了,紫龙天……光是想到都一阵森冷。

到底紫龙天说的对不对,不久以后就可以知道结果。宇文天踉跄地离开,一心赶回自己的修行地,先加强训练再说。

而此时,在圣刀岩,为了见独眼龙,将一切都豁了出去,甚至胆敢不参加八珠联聚会的管千岳,为了离去的独眼龙,心思重新回到二十七年前的种种。

表面上看来,已经对独眼龙说出所有的经过,但事实上,自己还是隐瞒了独眼龙不少的事。

人世间,又有什么是完全的真实呢?管千岳长叹了一声,取出怀中的灰象面具,只要戴着这副面具,就必须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做出违反自己真正心意的事。

没有人强迫自己戴上这副假面,当初,年轻的自己为了种种的野心,旺盛的企图,用尽了方法才加入黄山八珠联,当时,谁要阻止他戴这副面具,谁就是他的仇人,不共戴天!

当年的自己,怎么想得到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对这副面具避之唯恐不及,打从心里希望自己根本不曾戴过这副面具……

“灰象,你不应该在组织之外,曝露出身份。”

一阵低沉动听的声音,打断管千岳的沉思。

管千岳全身一震,是紫龙天!

紫龙天不知何时,就已经在附近了,自己竟一点都没有察觉!管千岳望向他,难道刚刚对独眼龙说的话,他全听见了吗?万一紫龙天知道自己将霹雳眼交还独眼龙之事,背叛组织,死罪一条,这是小事,万一紫龙天对独眼龙下手,那……管千岳强自镇定,起身道:

“你怎知我在此地?”

紫龙天呵呵一笑,道:“黄山八珠联的成员,动向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管千岳,我知道你有一颗霹雳眼,将它交出来吧!”

管千岳一听,暗暗放了心,看来紫龙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快了一步,将霹雳眼送还独眼龙了,独眼龙是素还真的外甥,福运果然不错。

管千岳冷静地说道:“我没有霹雳眼,如果有,我早就将它献出了,怎敢劳动你亲自向我讨取?”

紫龙天的银须微微一动,半信半疑:“是吗?”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将我打死,慢慢搜查。”

紫龙天冷笑一声,道:“八珠联同气连枝,怎会自相残杀?但是……若出了叛徒,当然另当别论。”

“随便你怎么想吧!紫龙天,这一甲子以来,我管千岳不曾欺骗过组织,你若是怀疑我,不如去怀疑新加入之人!”

“嗯──?”紫龙天的声音中,出现一丝不悦:“管千岳,你对谁怀疑?”

“那个人自己知道!”

“好了!这种针对自己同志的言论,以后不许出口!”紫龙天沉声道,“将你的面具交出来。”

“什么?”管千岳一震。

“将你的面具交出来。”紫龙天重覆一次。

“交出面具,视同被排除组织之外,被排除者,也就是众人格杀目标。紫龙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这不是你以前的作风!”

“我的作风,岂是你所能了解的?”紫龙天的声音中,出现一种不自觉的优越,令管千岳更加嫌恶。

“我并不是只要你交出面具,而是同时也要黑牛交出面具。因为你们两人,同时名列谈无欲与素还真的文武贯、风云录。”紫龙天道,“你名列素还真风云录上的天下第一刀,这点与谈无欲的看法有所出入;而黑牛宇文天,也名列谈无欲的文武贯上,天下第一剑,素还真却不认为如此,因此,等文武贯、风云录公布之时,就是你要与谈无欲心目中的天下第一刀决斗之时。”

“这与我的面具有何关系?”

“你必须以管千岳的身份赴战,若是你战败身亡,灰象的身份,绝对不可因此被泄露出去;当然,若是你战胜了,面具也会归还给你。”

被谈无欲、素还真二人点上天下第一之榜,管千岳的内心,升起一阵深沉的无奈,天下第一?年轻时不就汲汲于这个名号吗?为何如今真的得到了,除了感到无聊之外,还觉得厌恶呢?管千岳默默将面具递给紫龙天,道:

“我的对手是谁?”

“少爷刀!”

“少爷刀?无名之辈。”

“他无名,是因为他年轻;他够资格上天下第一之榜,是因为他天资聪颖,又得到高人指点,”紫龙天微微发出笑声,“他──,就是当年,灭接天道一家时的幸存者之一!”

“啊!”管千岳全身一冷,紫龙天已发出动听悦耳的笑声,飘离了圣刀岩。

他,就是灭接天道一家时的幸存者!

“八珠联灭接天道时,你为什么没有伸出援手?”素云流厉声质问。

在她面前的素还真,冷静地说道:“柔云,听我解释……”

“不要叫我柔云,柔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素云流!”

“唉!好吧!既然你坚持,”素还真道,“对于霹雳门被灭的往事,我也一直耿耿于怀,想对你说明我的苦衷,但是你一直逃避我,不给我任何机会。这么多年以来,为兄一直很关心你,因此才知道你的动态,趁着独眼龙在你身边,你心中较为平静时把你请来,目的就是说明当初为何我没有去救你们夫妇。”

“哼!你根本就是以要胁的口吻,逼我来翠环山!在我与接天道结为夫妻时,我就不赞成,还对他说:‘生命与爱情,只能选择一项’,这样叫我怎么不起疑:霹雳门的灾祸,与你有关?”

“你是我的亲胞妹,我怎么可以加害于你?”素还真亲切地说道,“你和接天道,都误会了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我说那句话,不是反对你们,而是提出警告。”

“这不是一样吗?”素云流冷笑道。

“唉!你对我有成见,我的话即使是善意,在你耳中也是刺耳恶毒的。”素还真感叹,道,“柔云……”

“叫我云流!”

“好,云流,听我说。你不要忘了,当时,我的道友谈无欲,不希望你嫁给接天道。”

素云流不回应,这个她是知道的,却故意漠视,因为谈无欲太过主观、作风太过强硬,因此自己一直对他没有好感。素还真此时提了出来,素云流反倒觉得不自在,这都是陈年往事,有什么好说的?

“你嫁给接天道,谈无欲一定不会甘休,而接天道不是谈无欲的对手,我担心他受到谈无欲的为难,所以才对他提出警告。”素还真道,“无巧不成书,我又查到接天道的原配,是谈无欲的胞妹谈笑眉,你与接天道在一起,和谈笑眉争宠,等于同时与谈无欲兄妹结怨,这是我万万不愿意看到的,但是我当时若说出这个原委,你听得进去吗?”

素云流沉默以对,却承认了自己当时绝对是听不下去的,因为自己逃避谈无欲唯恐不及,谈无欲不希望她琵琶别抱,那自己更会坚持嫁给接天道。相反地,若是素还真以要胁的方式警告自己,自己一向对这个高深莫测的大哥敬畏有加,反而会加以考虑。素云流也不得不承认:素还真当时的作法,确实是最好的作法。

素云流仍悲愤地说道:“就算如此,黄山八珠联对霹雳门下灭门令时,你又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一家?害得我与独眼龙失散二十余年,害得接天道死得苦状万分,害得我这二十余年来,每天受到痛苦的煎熬!”

素还真长叹道:“唉!当我知道黄山八珠联的灭门令时,便要赶去救你,但是,谈无欲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便来找我,强迫我与他在天山台仙棋岩下横。我与素还真的棋约,以三十年为期,败者要自废武功,而拒绝赴约,视同败局,也一样是自废武功的下场,谈无欲甚至还召集了万教人士,在仙棋岩下作公审,我实在不能不去,谈无欲故意缠住我,我心内焦急万分,那一盘棋,也下得险状万分,我险险要败,好不容易勉强和棋。我也很想去救你,但是那种情况之下,我自顾不暇啊!”

素云流更是无言了,素还真与谈无欲的仙棋岩之约,的确有这回事,并不是素还真信口雌黄。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到仙棋岩看当初的残局,我确实是九死一生,云流,希望那盘棋,可以证明我对你的关心。”

素云流不由得落下泪来,叹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素还真轻拍了一下她的肩,道:“至少你还有独眼龙啊!”

素云流摇着头,道:“不,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是他的母亲,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他若知道了,一定会恨我!”

“你有苦衷,他会谅解的。”

“素还真!我警告你,不许对他泄露我的身份,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素还真只得苦笑着点头,道:“是,是,我不说就是!”

“你叫我来,就是要解释当年之事吗?我已经知道错怪你了,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吧?”

“我不只要对你解释而已,请你到翠环山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与黄山八珠联的深仇,还想不想报?”

“无时不想!”素云流沉声道。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素云流一愣,素还真已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道:“走,随我来!”

素云流就这样被素还真握着手,带进翠环山的密室之中。

在多年寡居,被仇恨和孤独所折磨的日子里,她已经快要忘记了与兄长一起生活时的幸福。

小时候,这位年纪高出自己甚多的兄长,就常抱着她,带她四处玩,每当自己哭泣伤心,素还真一句:“走,随我来!”就会带她新的惊喜,使她忘记烦恼。

在印象中,兄长似乎无所不能,不但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都能化解自己所有的困难。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句:“走,随我来!”

被素还真拉着手,在后面跟着他走的素云流,不禁又流下了感伤的泪水。

此时,自翠环山,窜起一股宏大的气流!

这股气流引起尘沙漫天飞扬,天地苍茫一片,滚滚浓烟,随着一道巨大无比的银灰色龙影,破空而去!

巨烟在天空划出一道闪电般的线,往无欲天飞奔。

无欲天的密室内,谈无欲正沉心静气,拟定对付素还真的十二连环必杀计,这是他苦心研究多年的计划,他有绝对的把握:只要一付诸实行,便能完美无缺地杀死素还真,让素还真没有任何的活路。

就在谈无欲禀笔疾书之时,石门轰然震碎!

谈无欲一惊,跃后数步,密室一破,巨龙便在洞口画出一道遮蔽住整个石洞的阴影。谈无欲看清之后,震惊得动弹不得!

九霄铁龙帆!

九霄铁龙帆内,传出含着机械转动的尖锐声音:

“谈无欲!你和素还真二人,谁若在公开亭的公平石上,公布了文武贯、风云录,下场就是如此!”

九霄铁龙帆吐出烈焰,谈无欲惊呼一声,石桌上的十二连环必杀计已化为灰烬。

“记住我的警告!哈哈哈……”

九霄铁龙帆发出刺耳的傲笑,调转龙头,一瞬间便消失在天际。

谈无欲仍怔怔地呆在原地,冷风一吹,才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正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云流,你看它的威力如何呢?”素还真问。

素云流看着天际,几乎说不出话来。

谈无欲怔然望着空无一物的天际,良久,才一咬牙,暗想道:“哼!我若不公布文武贯,等于是自承在素还真之下,若是死于九霄铁龙帆,也有素还真与我陪葬!”

一思及此,谈无欲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扬声大笑:“哈哈哈……只是不知素还真是否有命,前去公布他的风云录了!”

谈无欲原本面如死灰,自刻却自信满满,他相信,在公开亭之会前,那场天山台仙棋岩之约,将是素还真的死期!若是素还真死了,公开亭之约自然取消,那他也不必公布文武贯了。

谈无欲又充满了希望,一振衣裳,便往天山台仙棋岩而去。

天山台,仙棋岩下,已聚集了万教之士。

自从在通天柱,素还真与谈无欲说出了这个地名之后,原本无人知悉的天山台仙棋岩,竟一霎时成了熙来攘往之地,每天都有汹涌的武林人士涌来一窥究竟。而来看过之后,一回到江湖之中,说起天山台仙棋岩的奇景之后,必定引起更多人好奇心,也有更多人慕名而来,亲眼一睹奇景。因此,来的人竟是一日多过一日。

也有不少人来此之后,一见到那局残棋,就被鬼迷心窍了一般,竟是走不开了,就坐在原地,想着残局的破解之法,一连数日,想通的没半人,被吸引住而加入苦思行列的人,却一天比一天多,到后来,整个天山台附近,竟是打坐沉吟之辈,有的闭目皱眉,手指虚划棋路,在心中下盲棋;有的欢欣鼓舞,不一会又大摇其头,连连说着:“不对,不是这一步,自取灭亡,自取灭亡啊!”然后又陷入苦思之中。

吸引得无数棋道高手、武林群侠的天山台仙棋岩,如今就是这样一副看似热闹,却气氛诡异莫名之地。一切只因为──素还真与谈无欲的约定。

所谓的仙棋岩,乃是一块凭空悬浮的石面,光滑如镜的桌面上,纵横刻划着棋盘,红、黑双方的棋子,还留着当年素还真与谈无欲两大奇人下过的残局。

一盘残棋,岁久年陈,一点也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这已经足以教人摸不着头脑了,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浮在半空中的棋盘,到底是以什么力量支撑住的?

来参观的万教之士,不止一两个仔细研究过这块仙棋岩,不管用多大的力量、气功,都无法移动仙棋岩半寸,好像它就是牢牢地生长在半空之中一般。

而棋盘上的棋子,更是牢不可动,每一颗都好像固定在岩上一般,经过众人推、移、挪、动,都无法取起棋子之后,已经无人尝试了。众人只等着素还真、谈无欲亲自到临,看看他们要如此下这一盘不会动的棋!

然而,除了好奇之人外,趁着局面混乱,也有些人别有居心,在仙棋岩周围,埋下了地雷火炮。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控制了一线生的魔火教的教徒。

魔火教主虽然以穿心虫胁迫一线生制造轰天炮,但是,任一线生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天之中做出威力强大的轰天炮。

女暴君献计道:“我们可以在仙棋岩周遭的重要定点,布下大量的地雷火炮,等素还真与谈无欲的棋局走至紧要关头,便点燃导火线,将素还真、谈无欲,连同仙棋岩一同炸成碎片。”

魔火教主闻言,笑道:“哈哈哈……妙哉!妙哉!女暴君,速速着手进行!”

女暴君领命,一一布置妥贴,只等着素还真与谈无欲前来送死。虽然现场还有无数武林高手,魔火教主却是抱定了玉石俱焚之心,只要能一举伤害素还真与谈无欲两大高手,就算多杀无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还不见得有人知道是谁埋的地雷火炮呢!

眼看就是对决之日,在仙棋岩周围的各方高手,仍未想出残局的破解之道,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有共同的认定:红子输定了。

原来,在棋盘双方,黑子余下将、双士、包、双象、双卒及单车,而红子则余下一帅、双车、单相、双炮及残兵一员。

虽然兵员实力相差不多,然而一双黑卒,却已紧紧地把红帅逼到角落,有如两名刺客以匕首抵住大将的咽喉,只要再往前刺进半寸,主帅便血溅五步,纵有千军万马,也是徒劳无功。

反观黑将,身在五三之位,挡在身前的一双黑士夹住了红车,封住红车的攻势,就像是大将身边的两名谋臣,保护着主将,任何死客也无机可乘。

这种情况之下,黑将游刃有余,而红帅则前后左右,都是死路。主帅一死,红子便兵败如山倒,还有什么可观的?这一局棋,教各方高手想破脑筋的,就是红帅的脱身之计。

不知是何方传出的风声,素还真走的是红子,而谈无欲则走黑子。若是如此,谈无欲的棋技显然是压倒性地胜过素还真。既然红帅已面临死厄,各方高手只等着看素还真俯首认输。

时间渐渐过去,日当正中,骄阳下,倏地闪过四道黑影,一眨眼便已分立仙棋岩两边。

众人定神一看,右边是两名白发苍苍,却身着五色彩衣的老年人,左边却是两名容貌清俊的少年,而且皆是一人持伞,一人抬座,动作一致地将手上的高伞往地面一插,座椅安置伞下,便又一闪而逝,消失在众人眼前。

群侠见素还真、谈无欲人未至,手下的侍僮就先展了一手绝顶的轻功,各在心中暗暗惊佩。见高伞及座椅,也只当是两人的排场,不免略有做作之感。

扑鼻幽香,白莲已至,素还真的身影如飞燕般一点,便已坐入左边的位中;几乎同一时间,万年果的郁芬也飘了近来,黄衫的高人谈无欲也坐定右边,两人身影一般地美妙,同时抵达,教人目不暇给。

两人一坐入中,四下万头攒动,却连一丁点声音都无,所有人都都屏息以待,不知道素还真,或是谈无欲,谁会先开口,开口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素还真与谈无欲相视一笑,气度超然,不语之际,已紧紧系住在场众人的心。

而远远守在高处的魔火教徒,在女暴君的率领下,火把在手,准备见机行事,引燃火药,一举将仙棋岩炸碎。

谈无欲锐利的眼光微微一扫,便知八珠联的成员,亦有人潜入人群之中,会对自己不利,或是针对素还真呢?不管是针对谁,谈无欲都不将它放在心上,只见谈无欲淡淡一笑,清音朗然:“素还真,你先行棋吧!”

素还真并不推辞,道了声承让,从容不迫:“兵四平五。”

在谈无欲方向的红兵自动下移了一位,谈无欲悠闲地道:“将五平四。”闪开了靠近的红兵。

素还真不假思索,道:“车四进二,将军。”

原本在红兵旁的红车,向黑士逼近二步,众人听素还真的棋路,皆是讶然,素还真为何以红车自投死路?难道是已经回生乏术,所以方寸大乱,自动送死?而素还真还提醒了谈无欲一声“将军”,更是不知有什么意思,素还真奇异的棋路,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谈无欲冷冷地道:“士五进六,吃车。”

黑士自动跃上红车,红车一闪不见了,只有一片金叶覆在黑士棋上。谈无欲捻起金叶,眼角微扬,唇边带着一丝笑意。素还真神色若恒,不为所动。眼尖的人已注意到:素还真手中的金树枝之上,少了一片金叶,却更是摸不透其中玄机,只隐隐感到:这两个人必定还有棋外之棋,局外之局。

女暴君正想找时机点燃火药,眼睛陡地一亮:人群之中,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一线生!一线生应该在魔火教内为教主制造轰天炮,为何来此凑热闹?女暴君沉思了一下,吩咐道:

“看好火把,我去引开一线生,众人不许轻举妄动。”

手下们答了一声,女暴君轻功一跃,便闪至一线生身边,一线生全神贯注地盯着棋局,并未注意女暴君来到自己之旁。

女暴君一拍一线生肩膀,一线生如梦初醒,道:“啊!是你?”

女暴君颔首道:“你随我来,我有事与你商量。”

一线生一怔,道:“这……能不能再等一会儿?”

女暴君微笑道:“组织有令,你想抗命吗?”

“不,不,属下岂敢?”一线生连忙陪笑道,“不过……我想再看一会儿就好了,这局棋素还真输定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女暴君心生不耐,本想强拉一线生离开,却怕引起素还真的疑心,到时候火药地雷的布置被拆穿,魔火教在武林,必定声名狼藉。因此,女暴君不怒反笑,道:“一盘棋有什么好看?你既知素还真输定了,结果已经知道了,还需要看到最后一步吗?”

“就是因为素还真绝对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还敢夸口将军,才要看看是不是会出现变数,”一线生热切地说道,望着女暴君,不解地问道:

“既然你觉得此棋无甚可观,带着魔火教的人来此地干什么?”

女暴君一怔,微笑道:“这是武林的大事,教主命我来一观究竟。”

一线生喃喃道:“原来如此。”神色却是完全不信,女暴君怕他再问,便不说了。幸好一线生眼睛又转向棋盘,马上便被吸引住,不再想女暴君之事。女暴君察言观色,无人对魔火教的人马起疑,才略放下了心。

仙棋岩两边,素还真道:“车五退二,将军。”

此然一出,所有的人更是讶然,果不其然,谈无欲冷然道:“象三退五,吃车。”

素还真的一双红车已经覆没,这种步数,已经不是险中情求胜,简直就是任人鱼肉了!众人皆发出不可思议的议论之声,连谈无欲都忍不住道:“素还真,你将近死棋了。”

素还真手中的金枝,又少了一片金叶子。素还真微蹙剑眉,陷入沉吟之中。

女暴君眼看素还真一败涂地,棋局马上就要结束,到时后众人作鸟兽散,所有的布局都成了白忙一场,不禁对一线生加重了口气:

“一线生,你还要拖延吗?”

不料一线生面露微笑,道:“嗯,素还真胜算在握。”

女暴君柳眉微竖,道:“你说什么?素还真不但主帅已经没有退路,连双车都失去了,你还认为素还真会胜?”

“素还真既然会下这一步,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对素还真的理解,比一般人深刻,所以知道:当他做出退让之时,就是反扑的前兆。你再看吧!素还真一定会反败为胜。”

女暴君也十分好奇,但是不管胜败,炸死仙棋岩的两人,才是当务之急,又连声催促道:“走吧!一线生,不要让教主久候!”

“教主老人家也来了?”

“不错,勿再耽搁了!”

一线生甚是为难,道:“教主一定也很知道下一步的结果,我再看半刻钟,半刻钟就好了!”

女暴君强拉一线生离开无效,又担心太过逼迫,会引人侧目,只得再等下去。

只见素还真自沉思之中,睁开双眼,道:“兵五平六,将军。”

谈无欲道:“包四进二,吃兵!”

素还真的金叶又掉一片,台下的议论变为隐藏不住的指责声,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到被骗了,素还真棋子一一被吃尽,这种自杀式的下法,只会造成一面倒的结果,原来素还真一开始就不打算赢,来观战的群众,本以为素还真有高明的脱身之计,看来不过尔尔!

谈无欲显然也很意外,望定了素还真,道:“你手中金叶落尽,生命将尽,你可知道?”

素还真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设法救你的残局?”

素还真对谈无欲一笑:“你认为我输定了?”

“你虽有胜我的把握,不过,光有把握,是不够的。”

“不错。”素还真的俊容上,出现一抹朗然的自信,转过脸来,以真气传声道:“道友一线生,你有事可以离开,不必为劣者担心了。”

一线生一呆,女暴君也暗地吃了一惊,原来虽在人群之中,素还真还是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所有的动态了若指掌。

一线生讪讪地道:“我在这里关心你,反倒使你分心,算了算了,女暴君,我们走吧!教主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吗?”

“你随我来。”女暴君道,领着一线生离开人群。不料,两人没走几步,天色陡地暗了下来,金光斑斓的太阳,一转眼便被一大片乌云遮住,有的人好奇地仰首看去,嘟嘟哝哝声尚未来得及响起,天边白光一闪,“轰”地一声巨响,倾盆大雨瞬间哗啦哗啦地洒了下来!

女暴君惊呼一声,顾不得一线生,便纵身跃上魔火教众聚集之地,大雨有如锅水往外倒一般,所有的人一下子就全身湿透,连女暴君都甚是狼狈,何况他人?女暴君一赶回,先看到属下们的火把早就熄了,一时间,气得粉脸铁青,****微喘,不知怎会变得如此?

在场群侠皆习惯了风尘仆仆,淋一点雨算什么?因此并无人挪开脚步,还是紧盯着仙棋岩,但是,却明白了素还真、谈无欲各自教侍僮先插好高伞的用意。

两人坐在伞下,衣襟高靴,未沾上半点污泥,与被淋得狼狈落魄的众人相形之下,更衬托出两人的悠闲雅致。万一素还真、谈无欲其中一方没有算出今日的这场大雨,想必也会和众人一样被淋得像只落汤鸡,那么就算是棋局胜了,也保不住面子。

这阵雨来得猛,去得快,不到半刻钟,又是乌云散尽,晴空万里。

女暴君愤怒地检查一遍所有的火药导线,一点也不出所料,全部被淋坏了,所埋置的地雷火炮,完全是白费心机!

素还真与谈无欲神色悠然,只见素还真在滴着雨水的伞檐下,容色更添莹润,微笑道:“这场雨,下得很是时候。”

“不错。”谈无欲道,“如今雨过天晴,我们可以继续下棋了。换你走,素还真,请。”

素还真看了一回,道:“这盘棋,真是难下啊!”

“是啊,但是再难下,还是要分出胜负。”

“输的人……”

不等素还真说完,谈无欲便接着说道:“深山退隐。”

素还真一点头,道:“道友你记得就好。”

谈无欲自信满满地一笑,道:“我脱俗仙子谈无欲,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希望你素还真也能信守约定。”

素还真一叹,道:“罢了,我只好炮九平六,将军。”

此步引起在场棋技高手一愣,谈无欲一下子收敛起骄色,首次出现了慎重的表情。

棋盘之上,在角落不受注意的炮,移了几步,蓄势待发,逼近谈无欲的黑包,任何人都感觉出将有异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