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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后记:何为人生

这本小说的写作,是起于一场大病之后。那病虽非不治,但却缠缠绵绵地好久没有复原。而生计又不能割舍,勉力支撑中继续回单位上班。但觉人生一片昏暗,颇有点万念俱灰。然而某天下午,不经意地再读《世说新语》,竟让这一切意外地发生了改变。然后,也就有了这部小说。

我是从那时真正认识了谢安的。现在看回去,这对我来说,或者是一种相遇,或者是一次发现。当然了,首先大家需原谅我的孤陋。因为在过去的历史上,谢安的粉丝团可谓庞大,而且质量绝高。以李白为最狂热的代表。必得承认的是,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被谢安迷住了。也无比理解李白的心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他把中国文人千年的梦想变成了现实——不世的功业,千载的高名,倾国的魅力。但是这些,却又始终不是他的追求。如果让谢安重新选择的话,他定会去做个闲人,逍遥一世。

当然,我所着迷的谢安,并不是那位功成名就的宰相,而只是一个“逍遥”的世间人。无论在怎样的境遇之下,无论多么难以料理的繁难,或者多么灿烂的光环罩在头顶,这个人的内心居然都是“逍遥”的。至此回看自己的人生,周身这些纷扰和困苦,又算得什么呢?难道,这等琐事也不能放下?随着对谢安研究的深入,有一天竟忽然发现,自己那灰蒙蒙的视野改变了,一些刺痛变淡了,许多得失也不再显得重要。最灰暗的一段日子,居然就是这样走了过去。于是,这部小说也相跟着开了头。

马不停蹄地一路写下来,过程中也常遭到朋友们的关注。因我一向自诩“以小说为业”,用王小波的话说,就是“赖在文学上”,所以当人家得知这回的题目时,都不免惊诧,然后千人一面地问出相同的问题:你是在写历史吗?

我一时没有回答,但心里却十分清楚这答案。最近的确是在写历史,另外的几本书,都可称作“人文历史作品”,但是这部小说,却并不是一本“历史书”,因为历史不是它的目的。虽然它讲述了很多历史事件的惊心内幕,描绘了东晋近于奇异的社会风貌,基本复原了真历史,但那只是小说所必需的构框和情氛;虽然它完整地展现了“风流宰相”谢安的政治生涯,但却并不是在给谢安写传。事实上,它真正诠释的,还是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东西。在我看来,“描绘千载不变的人性”,原就是文学作品所必该承载的责任。毕竟,文学与史学,原本两个行当,它们的任务完全不同。

小说的女主人公纪真,也正是因此意义而存在。她原本就是一个“史外人”。但相对于谢安,也许她才更是小说的主人公。因为不必承载历史的使命,所以她也距离我们更近。谢安的人生是历史的,但纪真的人生却属于我们。她可以生活在魏晋,生活在大唐,同样,她也可以生活在今天。当谢安死去,东晋王朝送走一个时代,纪真回到东山,回到了浦阳江边,心情平静地过日子。一切都已逝去,永恒的却是人生。就像江边采莲姑娘的藕莼总会一年比一年做得更甘美、东山脚下的集市也总会一年比一年更繁华一样。这些,才是任何力量都不能够改变的。

作者

2009年2月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