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年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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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上皇退休不退位

寺庙尽管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因是太上皇帝的最爱,没人敢去多嘴。那天,献文帝拓跋弘从西山云岗石窟归来,见莫悲兄弟所刻观音妙像是依文明太后尊容仿塑,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认为文明太后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不只朝廷政务,甚至连佛门净土也要插一手,这是公然对皇权的挑战。长此以往,怎么得了。有此阴暗心理,献文帝决心与之抗争,来个“退休不退位”。于是小皇帝拓跋宏和他的父亲就上演了一出“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占茅坑的拉野屎”的闹剧——朝堂之上演出了“御座两父子,帘后太上皇”的奇观,常常弄得大臣们不知道究竟该听哪个的才是,献文帝征对皇室国库供养西山石窟群建设,愤愤不平,认为靠菩萨为太后塑像,消耗国家资财。以国家之力,为个人争光。为表示自己的不满,他亲自到西山脚下的农家田园,帮助农夫耕田、栽种,以此作为表率,劝课农桑。并发布诏命:“各州郡农家,贫富相通,家有兼牛,通借无者。若不从诏,一门终身不仕。”因为一条牛,一家人都不能成为公务员,这样高的代价,谁也不愿违反。这一诏命,极大地解决了农事耕牛不足的矛盾。献文帝发布诏命的另一个目的是投石问路,看文明太后对自己再次秉政有何反应。文明太后此时和内秘书令李冲正搏击得“天翻地覆慨而慷”,哪管太上皇帝的小打小闹。献文帝由此错误地认为文明太后此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攻读圣贤书”,胆子也就越发的大了。征对吏治情况,又发布一道诏命:“县令能治理一县劫盗的,可以兼治两县;得两县的奉禄;能治理两县的,可以兼治三县;三年后升任郡守。二千石奉禄以上的官员能治理两郡,或者三郡的,三年升迁为刺史。”纵观历史,不能不说这是献文帝奖勤罚懒,整饬吏治的是最佳方案。这条诏命,得到文明太后的反应,不仅没有反对,还在各种场合表示赞同,多次褒奖。有了这两个诏命的成功,献文帝很有成就感。这天,听有司启奏说:“全国统计有寺庙多达一千零七十五所,一年用于祭祀的猪牛羊三牲就多达七万五千五百头。”献文帝为表示对“西山石窟财政支出”的不满,发布诏命:“自今日始,若非皇家祭拜天地,社稷、宗庙,各地祭享,不得杀牲,以酒脯代替。”

献文帝的举动,再次得到文明太后的默许。这一来,献文帝错误地认为皇权已被牢牢地抓在了手中。开始有计划地出巡全国各地,视察吏治情况。北魏延兴三年(公元473年)11月,献文帝南巡到达怀州,遇见一群“告御状”的村民,五百多人跪在皇帝鸾驾前,随行的尚书陆跋询问为首的村民:“你们聚众拦阻御驾,太上皇帝不怪罪你们,你们究竟所为何事?”为首的村民说:“小民孙诲有事启奏。去年山东饥荒,民多饿死,各地死士相与为盗,扰乱郡县。大有向相州漫延的状况。枋头镇戍卫将军薛虎子当年镇守枋头,盗寇闻风丧胆,不敢扰乱市民。今非常时期,请恢复薛虎子戍卫将军的军职。”“薛虎子何许人也?”对枋头镇将这样的军分区司令,献文帝确实还没听说过。所以询问尚书陆跋。而陆跋清楚,薛虎子当年因参与诬告李奕、李敷,文明太后一怒之下罢免了他的军分区司令,而今在武装部门口看守大门。听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献文帝还是犹豫起来。随行的大太监剧鹏晓得太上皇帝的顾虑,悄悄说:“而今太皇太后身边又有了李冲,也许不会再过问李奕当年的这些人事了。”献文帝听说之后,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点头答应了孙诲等人的请求,恢复了薛虎子枋头镇将的官衔。为薛虎子平反后,献文帝又发布诏命,一切赏罚,皆以法律为准绳,“不准口报鲢鱼三百斤”。一人犯罪,如果不是谋反大逆,罪止其身,不牵连家属。此举,修改了刑罚的连坐罪,推动了法制的进步。

为薛虎子平反的讯息先一步传回平城,献文帝原本决定回平城后即着手调查李冲的问题,看能不能抓住把柄,弄一条罪名悄无声息地把他办了。心急火燎的献文帝在半路上又耽搁了行程——齐州(今山东济南市)刺史拓跋平原要太上皇御驾驻跸途中,调派名地军马与齐州驻军形成“围点打援”的军事部署,消灭暴民——原来,齐州一个算八字的看相先生刘举是属猴的,自称上应天命,在齐州自称“齐天大圣”(不知其后吴承恩的《西游记》是否参照了这个美名)率众造反,聚集旗下的妖人多达万余。献文帝诏命司空、东郡王陆定国派出部队,与齐州军马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剿杀日宜猖獗的叛匪。陆定国却说:“部队是国家机器,得由太尉统一指挥,没有太尉的调兵虎符,微臣碍难从命!”这一来,简直是让太上皇帝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使得豪情万丈的拓拔弘犹如掉进了冰窟里。献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虽是太上皇帝,却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军权都掌握在太尉冯熙手中。献文帝不得不以“勤王”的名义,好不容易调动齐州附近的军队,配合拓跋平原的齐州军,向刘举宣战。皇帝御驾亲征,假“真命天子”遇见了真正的真命天子,受欺骗的民众纷纷倒戈,这才将严重的叛乱平定。经过这么一折腾,献文帝回到平城,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有了平叛妖人刘举的这个教训,献文帝意识到必须掌控军权,唯此为大。但军权历来掌握在冯熙手中,文明太后之所以敢于向两任皇帝叫板,就是因为背后有军队支持,挺得起腰杆。若平空白地要将冯熙的军权转移到太上皇帝手中,冯熙不会同意不说,文明太后若不高兴了,说不定有好多人要掉脑袋。献文帝隐忍不发,每天在崇光寺吃斋念佛,跟和尚们讲经说法,在宫中见到为父亲戴绿帽子的李冲也是尊敬有加,处处称呼其为先生。就这样在处心积虑中刚过了几个月,前方传来柔然部队进攻敦煌的紧急边报,献文帝一看这是个好时机,当即召开八座大臣会议,准备亲自率领部队,御驾亲征。拖着病体的尚书陆跋建议说:“敦煌偏远,又介于西、北强寇之间,恐怕不能抵御柔然的进犯,不如内迁到凉州。”拓跋弘不同意陆跋的建议,直接对太尉冯熙说:“冯卿把调兵的虎符交出来,朕要亲征西北,剿灭柔然。”冯熙受妹妹重托,哪会轻易交出军权,委婉地说:“敦煌远在万里之遥,太上皇帝刚从东南巡视回京,鞍马劳顿未消,请将息龙体。小小柔然草寇,不劳太上皇帝捉刀。”给事中韩秀也赞同冯熙的话,说:“敦煌置郡,为日已久,人习战斗,足以自全,尉多侯带兵有方,虽遇强寇相逼,短期必不致为强寇所灭,太上皇帝大可不必忧虑。”又是一颗软钉子刺来,弄得拓跋弘再无话说,只得休会。这次抢夺兵权的计划没有成功,献文帝只得再次隐忍,重新寻找机会。

果然,年底,敦煌守将尉多侯一举击破柔然万余兵众,斩获甚丰。消息传到平城,尚书陆跋一兴奋,脑溢血发作,一命乌呼。献文帝决心趁此机会对皇太后展开全面反击:他一边念经诵佛,为陆跋祈祷,借此麻痹文明太后。一边悄悄派出心腹,四处收集李冲的材料,准备诛杀面首,为父亲报仇。又一边寻找诬陷太尉冯熙的敢死队员。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出来诬陷冯熙拥兵自重,献文帝二话不说,将其治罪。虽然没有拿到虎符,到底出了一口恶气。献文帝完成这一切之后,又一次躲进崇光宫,假意不问政事,为的是进一步麻痹皇太后。其实,他哪里知道,他身边的间谍早已将他的行踪都已秘报给了文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