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空间她和他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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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距离

隔天早上,阮明风明显状态不佳,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吃了几口粥就说饱了。

柯宁推着他去学校的路上自责是不是逼得他太紧了,老话说过犹不及要是真把人家孩子弄坏了她拿什么也赔不了啊,话说回来,他也太听话了吧,让他复健就复健,别的事情上差不多也是这样,之前别人拜托他补课,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他面对他弟弟的时候又好像是挺有脾气的样子。

她停下来,低着头,眼睛里是阮明风形状漂亮的头顶和后脑勺。算了,反正是别人家的事情。

“那个我昨天说那些话不是在逼你啊,我只是怕你偷懒才那么说的。”

“我明白。”

“锻炼什么的是持久战,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适可而止量力而行。”

“好。”

为啥她会觉得不爽,这种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就没有点意见或建议吗?态度也可以。”

“因为你说都很对。”

这不是重点吧。

“对就要听吗?我又不是你妈,你那么乖干嘛?”

“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说什么?”

“比如说我现在很不舒服不去上课了要请假,你丫真啰嗦说复健也是你说适可而止也是你有没个谱啊,要不要脸啊你还想当人家妈……诸如此类的。”

“嗯,差不多就这些了。”

“你真的是阮明风?”

……

阮明风讲完公式,布置了几道题让学生们做。教室外面一个笨拙的身影正在蹦蹦跳跳的借着运动取暖,时不时的在窗户前探头观察他的情况。他不清楚她每天在自己房间忙些什么,但最近似乎都不太忙的样子,还能腾出时间关心他,对此他受宠若惊。

其实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村子的生活很艰难。村委会需要的是一个老师,只是一个老师,如果他不能扮演好这个角色,他们不会让他留下,所以面对学生们他没有权利说“不”;而他所借住的这位房东,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他担心自己一旦表现的不好就会被她抓住把柄赶出去。这里没有人会以理所应当的态度负担他这个累赘,他第一次明白了生活的艰辛和无从选择,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跛了也好怎样都好,必须工作,为下一顿饭赚钱,没有任性和自我放逐的权利,不是每个人都有像他一样的好运气。

她和他记忆中差别很大,样貌、性格、处世态度都不一样,像另一个人。此时的她脸冻得通红,双颊即使在温暖的地方也会有不自然的红晕,是山风侵袭后的皲裂;皮肤到是变得白晰了,应该是长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结果;她的笑容没有了原本奶糖般的香淳,更多时候像是“决定我要笑了所以我笑了”的机械;也没有了传闻中过剩至泛滥的善良,连最基本的给老人让座她都不做,在混乱肮脏的长途车上,她任由那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一路却视而不见。

所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关心应该可以说明他们的关系进步了吧。

他拥有上等的家世,上等的外貌,上等的学历,上等的成就,综合起来算得上是完美。一次意外却把这些全毁了,跳伞时牵引器失控,他只能任由风把他带向未知的地方,他最后的记忆是撞到峭壁上而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在一家医疗设施极差的小镇医院,是被路过的村民救了。手术算不得成功,伤口又发生感染,他托人联系上家人,才转到国内一家专门治疗骨科的军区医院,可惜为时已晚,医院不得不为他换了人造股骨,恢复情况也不如人意。

周围人或是小心翼翼、或是同情、或是不怀好意的试探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到这里了,统统都结束了。他拒绝复健,他宁愿自己一生都坐在轮椅上也不愿意看到跛掉的自己,至少这不是努力之后的无奈,而是他选择的结果。多好啊,生在那样优秀的家庭,所以他有资格做这样的选择。

他到坎子屯没多久就开始为自己按摩,防止肌肉萎缩,在家的时候,都是专门的中医师为自己做这些,那时他还很抗拒。决定要到这里来找她,完全不考虑细节上的不便,一意孤行。过来之后才明白自己有多幼稚,竟然天真的以为她会慷慨的收留自己照顾自己,现实却是另一番境地。

只能靠自己,这是他对后来的生活的认知。洗手间在院子里,上厕所是座便,洗澡是淋浴。他每每将自己移到上座便器上都要累出一身冷汗,起初他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不肯喝水而后又引发便秘;同样的,洗澡、吃饭、取暖、出行……那些不起眼的琐碎事快要了他的命。面对处于窘境的自己,她却不闻不问。她在他们之间划出了权利义务的清晰界限,以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必须站起来,为了活下去。

他竟然生出一些壮士断腕的气概。

这次回家,弟弟明震陪他去做了检查,结果显示他虽然有点营养不良但恢复得还不错,母亲听说他的状况很欣慰,嘱咐明震帮他做复健。阮明风知道她会替他做前期的铺垫,他只要在关键时候对明震说结果就可以了。

他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无力的悲惨样子,谁也不行。

……

柯宁把阮明风推回家,她疑心自己在坎子屯的恶名已经昭彰到了可以防小儿夜哭的地步,不然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孩子怎么一见到她进教室就立刻齐齐噤声拎着书包沿墙缝溜了。

午饭有她炖了一上午的猪蹄和骨头汤,她热情的把猪蹄放到他的碗里:“来来,吃啥补啥。”

游戏和现实总归是两回事,她可以在游戏里做出一手不错的菜肴,在现实里酿出口感上佳的米酒,可她在游戏里却没接到学习酿酒的特殊任务,现实里做菜手艺依旧平平。

为了阮明风的身体,她尝试了自己不擅长的料理,结果就是猪蹄一股子腥气,反正她是吃不下去,扔了又可惜。

她对一脸为难的阮明风说:“咱们追求的是疗效,要不你就委屈委屈,补身体要紧。”

这显然不是委屈委屈就能解决的事情,阮明风当时就吐了然后脸色发青直接晕倒,柯宁把他送去医院,一面祈祷自己别把阮明风弄死了一面后悔猪蹄钱还不到医药费的零头亏大了。

阮明风确诊为食物中毒,送来得及时所以不严重,只要休息两天吃点清淡的就行。柯宁每天大米粥、小米粥、棒子面粥轮番上阵伺候阮明风,她自己就委屈点和德牧搭伙随随便便吃个肉喝个汤什么的。某天,阮明风喝着自己的大米粥对大口吃着炒面的柯宁说:

“我要吃这个。”

柯宁很高兴,阮明风终于没让他的病跨了年,为了庆祝,她去邻居家买了两个炖好的猪蹄,恶毒的美其名曰“一定要在新年前克服心理障碍,就让他对猪蹄的恐怖回忆留在已经过去的一年吧”。

……

柯宁从外面关上阮明风的屋门,笑容散去。

欢乐安逸什么的都可以演绎出来,既然心情好有助于身体恢复,那她就让他高兴,让他恢复,让他离开。人和人果然不能接触啊,一不小心就会产生感情,然后习惯、依赖。

除了家人,谁都可以轻易的把你丢弃,只要有家人就够了……可家人又怎样呢?蜘蛛侠也会累变形金刚还会坏掉,家人疲惫了也会放手,所谓珍贵的亲情,最后不过沦为对负担们程式化的责任,点到为止,做到这里是尽了义务,做得多了是自找麻烦。她并没有打算埋怨或责备什么,比起担惊受怕她还是愿意做那个最先放手的人,本来就折磨得她精疲力竭的感情和对被厌烦的恐惧让她觉得很累,明明就有轻松的路可以走的。

谁的真相都不会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笑也好,哭也好,说话也好,安静也好,都是为了表达或隐藏。柯宁大约可以理解阮明风在想什么,某种程度上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区别在于阮明风要更疼痛,柯宁要更深刻。阮明风的弟弟带来的信息让她产生了共鸣,但更多的是警觉,她不用去揣测就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生活她一无所知,但她明白他关于伤痛的部分,所以此时此刻阮明风所表现出来的情感轻易就能牵动她。讨厌的回忆纷繁复至,以老旧胶片的形态从她面前掠过将她缠绕,那些恣意的时光,那些张扬的欢笑,那些从左手攀爬进内心的幸福,此时就像利刃,在她的心脏的同一个地方,一刀、一刀、一刀,重复割下。

她比谁都知道,伤痛这种事——无论是来自身体或是内心——是多么的没有意义,除了静止就是倒退。也许有一天他们都会重新站起来,但目前为止她都很满意自己古墓派的生活,还没有打算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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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要票的怨念……我是我要收藏的怨念……

我今天表现好吧这么早就更新了,可是好卡啊,像我这种心里不活动的人最不擅长心理活动了却不能直接连下边的情节。。。还好写完了。